口。塔齊託看到一把槍從地下升上來。他有些莫名,而後注意到11先生動了一下,手伸向了那把槍。
這是要幹什麼?
塔齊託沒法說服自己這是要得救的前兆。在11先生看起來神志不清的情況下,他寧願他們不特地送來一把武器……
他正想著,11先生已經握住了那把槍,並緩慢地站了起來。他的動作很奇怪,有種人工痕跡的不協調,彷彿一隻試驗階段的低等機器人。他晃了兩下,站穩了,然後緩緩抬頭,將身體轉向塔齊託。
塔齊託的心猛跳了兩下,開始意識到不妙。
11先生的右手舉了起來,手裡有槍,槍口對準著塔齊託。手指扣在扳機上。11先生的灰瞳對著他,毫無光彩,純粹的金屬質感。
他們控制了11的身體!
“11,是我!”塔齊託大聲說,試圖喚醒他。
11先生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一束熱光穿透塔齊託的左肩,灼熱的疼痛堵住了他的話。塔齊託咬住牙,拼命不讓自己呻吟出來。那一陣疼痛還沒忍過去,又一槍擊中了他的右臂。
“……該死!住手!”他怒吼。而後,他猛然意識到這是徒勞。
他看到11先生的髮際有一道不明顯的切割線。看到那條切割線,塔齊託的後背變得涼透。他們一定已經取走了11先生的記憶晶片,換上了他們自己的。
是他自己告訴他們這個情報的。
他們在實驗能否完全操控數字的行為。這很簡單,讓數字對著他的配偶開槍,如果他毫不猶豫,代表著他們可以操控他。
幹……
又一槍,這次落在塔齊託的腰部,然後是腿,動作變得越來越熟練和準確。
塔齊託的血染紅了半身。他已經沒有辦法忍住痛苦的呻吟。實在是太痛了。痛得他幾乎失去意識。
而且血在大量的流失,使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他垂著頭,過了一會兒,似乎想明白了什麼。
他費力地抬頭,惡狠狠盯著那面單面玻璃,儘量控制著聲音不顫抖,說:“一次性地殺了我。讓我有尊嚴地死去。”
這話是對玻璃外的操作員說的。操作員望向林德特。後者冷靜地觀察著資料,評估著。
“可以。該有的我們都有了。”他最後說,“下一槍射向他的心臟。”
第51章 新的任務
操作員得到了林德特的命令,有些哀傷地看著玻璃牆後面渾身是血的男人,將這個訊息透過擴音器告訴了他:下一槍將穿透他的心臟。並問他是否有遺言。
那個瀕死的實驗物件垂著頭,過了一會兒,從半休克中緩緩抬起臉。他的目光不能很好地聚焦,臉色是承受過多苦楚後的麻木。他茫然看著單向玻璃,操作員與旁觀的工作人員安靜得出奇,全都看著他。
塔齊託的嘴角露出虛弱的一笑,說:“讓活著的人去操心吧。”
在片刻的靜默後,旁觀者開始離去,對這位將死之人表達起碼的尊重。最後只剩下操作員與林德特。
這種無所畏懼並不是塔齊託假裝的。最初他認不清形勢的時候,恐懼曾使他拼命計算逃生的機率,最後發現自己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他用完了籌碼,失去了信任,並且必須被報復。
他陷入短暫的絕望,隨著他的傷口越來越多,疼痛越來越激烈,絕望達到巔峰,伴隨著對一切的憎惡。
但他失血實在太多了,痛苦看似沒有止境,耗盡了他的意志力。到達了某個臨界點,他過於虛脫無法再恨的時候,這種鮮活的求生欲消失了。
好吧,這次我真的輸了,該休息了……他模糊地想著,覺得自己需要一個硬漢式死亡。那想法讓他坦然。他的目光變得平靜,並因為失血的暈眩而顯得迷離。
他想起了童年。他從不允許自己有可笑的懷舊,但臨死之前,他想起了曾經的快樂時光。他曾是別人口中的“好孩子”,鄰居評價他“陽光”“友善”“有魅力的小紳士”。他學習不算很好,但從不逃課,喜歡幫漂亮的女老師搬運課本,讚美每一位女性。他有寬容的父母,會在他生日的時候準備驚喜派對……
在操控下,11先生再次舉槍。方向進行了微調,對準了塔齊託的心臟。這個舉動打斷了塔齊託的遐思。他目光渙散地看著11先生,拼命地思索他還能給世界留下點什麼。
也許……是一點善意?畢竟惡棍也不是天生的惡棍。
塔齊託的臉上浮起了自嘲的表情,嘴唇微動,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你很混蛋……”
11先生扣下了扳機。一束能量光離開槍口,劃破空氣,最終射入塔齊託的胸膛,作為終點。
塔齊託的身體震了一下,眼睛仍然盯著11先生。
“但是……”他呼吸開始困難,咳出了一口血沫,“我選擇原諒你……原諒你,混蛋……”他的最後幾個字聽不見了。
塔齊託閉上了眼睛。
整個實驗室氛圍凝重得令人尷尬,眾人看到操作員和林德特走出來,面面相覷,最後讓那個操作員去把屍體扛出來——理由是他看起來還挺同情塔齊託的。
那個操作員關閉了11先生的運動功能,然後打開了那間充滿著血腥味的隔離室。他解開了塔齊託腳踝上的鐐銬,而後是左邊手腕,準備把他扛起來……但是盯著塔齊託的胸口停了下來。
“怎麼了?”林德特透過擴音器問。
那個操作員不確定地將二指按在塔齊託的頸動脈上,叫起來:“他還活著!”低頭檢查他的胸口,喃喃說,“這不可能……”
林德特聽聞,立刻進入了隔離室,問:“什麼問題?”
那個操作員解釋起來。他明明精準地瞄準了塔齊託的心臟,但實際射偏了兩公分,目測並沒有擊中心臟。
“難道是我看錯了嗎,”他不好意思地說,“可能是我`操作失誤,我想我們得再來一次。”
他等著林德特發話,但林德特很在意操作員的話。他是看著操作員瞄準的每一槍,不存在操作失誤的說法。他注視著塔齊託的身體,彷彿陷入了嚴肅的沉思。
想了一會兒,林德特捏了捏塔齊託左肩上的傷口。然後是右臂,大腿……他檢查了每一處傷口,似乎發現了什麼嚴重的問題,令他不敢當場下結論。
他下了一個讓眾人無法理解的命令:“把塔齊託帶去醫務室做透視檢查。我要他們告訴我槍擊有沒有傷到他的骨骼和內臟。我要每一個傷口的報告。”
他的命令很快得到執行。半小時後,他收到了報告。他讀著報告,眉頭擰得越來越緊,在看到最後時,又彷彿證實了他的結論,他的眉頭鬆開,表情變得鬆快起來。
“沒錯了。”他放下報告,“對數字重新做一次徹底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