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冷笑道:“可不就是王斌的人乾的?最開始,他們只攔截往市外運送水泥的車輛,到了現在,連往市裡去都要攔了。而且他們越來越囂張,都快跑到我們水泥廠門口來攔截了。我甚至聽到王斌對外放話,說,只要他一天還是市交警支隊的支隊長,我們平原水泥的運輸車輛就別想過上一天好日子。”宋朝陽說:“關於這件事,你們沒有向市公丨安丨局、市政府信訪辦反映嗎?”郭立說:“反映,當然反映了,可是反映了有什麼用?王斌的老爺子,是市人大退了的老主任,市裡上上下下都是他們家的關係,雖然退了位,說話還是有人聽,誰敢管?”宋朝陽沉吟一番,道:“郭廠長,你說的這個情況,我瞭解了。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幫平原水泥主持公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們絕對不允許離退休幹部子女仗著父輩的名頭在外面為非作歹。”
宋朝陽本來是想一天都在高開區調研的,可是在平原水泥廠碰上了這麼一檔子事,哪裡還調研得下去?從水泥廠出來後就直接打道回府。
吃過午飯後,午休的時間裡,李睿找到師傅袁小迪瞭解情況,先跟他詢問副書記於和平與政府一二把手之間的矛盾。
袁小迪介紹道:“他們之間早就有矛盾了,準確的說,是於和平與孫耀祖之間有矛盾。當初張文林還在任的時候,有次常委會,決定宗教局局長的位子。於和平想把自己的親信推上去,可是沒想到,宗教局這麼一個冷衙門,孫耀祖竟然也跟他搶。結果老於為了維護自己的信譽與面子,當場跟孫耀祖吵起來,鬧了個不歡而散。從那以後,只要是孫耀祖的提議,不管正確與否,老於都會投反對票。兩人的矛盾是公開化了的,你竟然不知道?”
李睿說:“可我怎麼發現於副書記跟常務副市長賈玉龍也不對付呢?”袁小迪說:“賈玉龍是孫耀祖的開路先鋒,老於當然也不放過一起打啦。”李睿笑起來,又問:“市交警隊支隊長王斌的老父親很厲害?”袁小迪問:“你說的是王用友?”李睿說:“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就知道是王斌的父親。”袁小迪說:“以前可能很厲害,但現在,退了就是退了。人走茶涼。”李睿明白了他的意思,衷心的說道:“謝謝師傅告訴我這些。”
李睿回去以後,抽空跟宋朝陽說了這兩件事。宋朝陽問他是從哪打聽來的,他如實說了。
宋朝陽問道:“就你所瞭解,袁小迪這個人怎麼樣?”李睿毫不猶豫就說:“人才!各方面能力都很強,我拜他為師是拜對了。”宋朝陽說:“既然是人才,放到老幹部處不是可惜了?”
他只說了這一句話,再沒二話。李睿卻已經領悟到,師傅的春天快要來了,心中也為他高興。
下午,宋朝陽再次把紀委書記肖大偉叫過來開會。李睿猜到是老闆要出手對付王斌了,心知王斌是在劫難逃。王斌倒了之後,市交警支隊支隊長的寶座可就空出來了,不知道關維偉是不是有機會更進一步。
宋朝陽叫來肖大偉只是開始,隨後,政法委書記、市公丨安丨局局長馮衛東也被召喚過來。接著,市政府那邊分管政法與信訪的副市長也被叫了過來。這些人連同杜民生一起,在一個小會議室裡開起會來。
李睿本以為宋朝陽對付王斌的手段就跟對付羅大威那樣一樣,透過紀委,從暗裡下手,無聲無息的找到王斌的罪證而並不驚動他。可現在這麼一搞,似乎要鬧得滿城風雨了,只怕王斌會第一時間內知道訊息。不過,事情鬧得越大越好,事情越大,影響也就越大,王斌的罪責相應也就越大,誰也保不了他。或許,這正是宋朝陽如此大動干戈的原因之一呢。
散會後,已經是傍晚了。
宋朝陽回到辦公室,李睿跟進去給他換茶。
宋朝陽嘆道:“一個退休的人大主任的公子,竟敢這麼囂張,真不知道是誰給他狂妄的本錢的。”李睿低聲道:“老闆,您這麼大張旗鼓的召集人手開會,萬一被王斌聽到風聲,他提前做好應對準備怎麼辦?”宋朝陽說:“他還能銷燬證據不成?就算他能銷燬證據,能銷燬我的眼睛,秘書長的眼睛,還有你的眼睛嗎?咱們今天上午可是看得真真的。”李睿笑道:“他如果否認頑抗呢?就說是嚴格執法,咱們也沒別的可說的呀。”宋朝陽笑道:“他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最明白。頑抗是沒用的。我這次之所以叫來這麼多人開會,目的就是驚動他,讓他知道我要對他動真格的了。他要是聰明的話,趁早自己出來領罪,別等我把他揪出來罰立站。”
李睿忽然有所領悟,老闆的手段真是高深莫測啊,對付羅大威,用的是懷柔之策;對付這個王斌,用的是敲山震虎、打草驚蛇,而兩種辦法之不同,或許就建立在兩人背景不同的基礎之上吧。
羅大威的後臺是孫耀祖,孫耀祖還在位,很容易對宋朝陽產生掣肘,所以宋朝陽給他面子,讓他自己處置自家人;王斌的後臺是他老爺子王用友,雖說王用友已經退了,但也算是市裡的老幹部,宋朝陽初來市裡,腳跟尚未站穩,不好對他父子喊打喊殺,但又要嚴格處理王斌,那該怎麼辦呢?最妙的辦法就是不跟王家父子產生正面衝突,而是用雷霆之勢逼迫王斌自己跳出來認錯。一旦王斌自己跳出來認錯,給足了宋朝陽面子,宋朝陽必然也會給他父子一個面子,不會斬盡殺絕。這樣一來,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會鬧到翻臉的地步。而宋朝陽若是直接對王斌痛下殺手,肯定會得罪王用友。王用友雖然已經過氣,但在市裡也有一大批的人脈,要是拼了老命跟宋朝陽耍混,宋朝陽也不好過。
高,高啊,實在是高!
李睿想通了這裡面蘊含的高妙道理,美得跟什麼似的,自覺自己又從老闆這裡學到了一條手段,情不自禁地就說:“老闆您真是太厲害了,您這一招真是深深符合了中庸之道,讓我更加深刻的領會了‘和諧’這個詞的含義。我太佩服您了。您要是在明朝啊,一定是內閣首輔大臣。”宋朝陽被他誇得哈哈笑起來,道:“你這個小睿啊,又來拍我馬屁。不過,你要是能從這裡面學到什麼的話,我還是很開心的。”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李睿手機忽然響起來,搞得非常窘迫,接吧,當著宋朝陽的面說私話,不大好;不接吧,也不好,好像顯得跟宋朝陽見外。他不是猶豫之人,瞬間做出決斷:接!不僅要接,還要把話說清楚,免得宋朝陽聽不清。
電話竟然是楊萍打來的,問他還去不去打針。
“去,當然去了……”李睿第一時間做出回答,好嘛,狂犬病可不是鬧著玩的,誰把狂犬病鬧著玩,那狂犬病就鬧著誰玩,“不過我還沒下班,要晚點過去打針了。真是麻煩您了,還要屢次三番的提醒我!”
等他掛掉電話,宋朝陽問道:“打什麼針?”李睿訕笑道:“還不就是那天讓貓抓了,要去打狂犬疫苗,一連打五針,一個月才能陸續打完。”宋朝陽一擺手道:“趕緊去,這個不是兒戲,不能耽擱。”李睿驚道:“那您呢?”宋朝陽笑道:“我,我忙完了就去吃飯唄。難道沒有你陪著,我還就不知道怎麼辦了?呵呵,快去吧。呃,跟老周說一聲,讓他開車拉你去。”李睿感動不已,不知道該怎麼感謝這位好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