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狼崽子便邁步走了過去,在他身畔坐下了。
他還想要撒個嬌,低聲喊:“哥哥……”
哥哥的表情看起來仍舊嚴肅冷峻,這嬌撒的不怎麼成功,沒什麼作用。商陸只好乖乖坐直了,不再朝青年身上膩。
“之前怎麼不和我說?”
小孩活像是做了天大的錯事,小聲說:“怕哥哥反對。”
杜雲停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盯著他的眼睛。
“那和哥哥說說,為什麼想選軍校?”
“……”
少年沒有回答,緊緊地抿著嘴唇。
青年望著他。
“小陸現在,這樣的事都不想和哥哥說了嗎?”
狼崽子繞開了這個話題,只道:“我報的軍校離家裡很近,我會常常回家的。哥哥……”
他驟然伸開臂彎,環住了眼前人,好像抱住了他的稀世珍寶。杜雲停這會兒還有點氣,氣他隱瞞自己,正想要掙脫,無奈種族壓制在這兒擱著,沒一會兒就長出了毛茸茸。狼崽子熾熱的嘴唇印在他耳朵內側,他微微地顫了下,瞬間便沒有力氣掙扎了。
商陸親著親著他,便把他抱起來,往房間裡走。一隻帶著兔耳朵的拖鞋掉了,很快,另外一隻也跟著被晃盪下來,杜雲停被牢牢地叼著頸側。小孩在這種時候很有些狼的習性,喜歡讓自己的味道浸染的他全身都是,也喜歡輕輕的、不怎麼用力的噬咬,總是用尖尖的兩顆牙齒去磨著他的毛耳朵。
白兔子一下下地蹬著腿,好像要在這上面斷氣了。還沒等他回過神,忽然間感覺小孩的手伸向被子裡,摸出了什麼。
“這是什麼?”狼崽子的聲音低低的。
杜雲停下意識順著說話聲音望了一眼,瞬間腦海一片空白。
臥槽,臥槽臥槽我屮艸芔茻——這絲帶怎麼還在被子裡頭?
完了,他怎麼把這一茬忘了!
杜慫慫簡直悔不當初,趕忙要把東西拿回來,“這沒什麼,就是根帶子。”
商陸不松,若有所思在指尖把玩著那根豔紅的絲帶,又抬起眼,看了看哥哥。他的臉頰忽然紅潤了些,溫柔地道:“總是那樣,對哥哥的身體不太好。”
他修長的手指繞過去,在上頭牢牢地打了個蝴蝶結。絲滑的觸感磨蹭著,杜雲停一下子軟成了水。
“先忍忍,”狼崽子又親了親他,低聲道,“乖寶……”
杜慫慫真不知是他從哪裡學來的稱呼。但每次聽到這個稱呼,都會讓他從頭酥到腳,倒好像兩人的關係倒了個個兒,商陸這個年齡小的反而是真真正正的引導者,引導著他、操縱著他,在這份感情裡頭擔當起大部分。
這種感覺有些奇妙,杜雲停並不討厭。
他伸出手,也把狼崽子的脖子環住了。
海綿一點點吸滿了水,最終鼓脹的老高。夜色深濃,身邊的青年已經抵著枕頭,沉沉睡去,商陸卻不曾睡,他變出了獸形,一下下梳理著自己身上的毛,待梳理整潔了,半點灰也不曾沾上,這才重新輕盈地躍上床,臥在了青年的身旁。
許是察覺到身邊的體溫,哥哥翻了翻身,伸出來一條手臂。那手臂摸索了下,準確地將這一團毛茸茸圈進了懷裡。
商陸一聲不吭,任由他抱著,乖順地收斂起了自己鋒利的爪牙。
他如今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成年狼了,狼的體態比起之前要更加健壯。那濃密的毛髮蓄積著,好似是一塊灰紫色、籠著薄霧的烏雲,隨時都能從裡頭下出一場瓢潑大雨。他的牙齒比之前更加鋒利,鋼鐵一樣的爪子也能輕易地撕穿對手的喉嚨。
可商陸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卻仍舊不覺得足夠。
他比杜雲停更懂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規則,尤其是在這時仍然還未完全穩定的社會上。末日激出了人們對於暴力與權力的嚮往,這份嚮往追逐並沒跟著末日的結束一同被掩埋進深不見底的地下去,相反,這就好像是潘多拉的匣子,一旦開啟,便再也關不上了。
商陸知道弱肉強食是個什麼滋味。在他叫做父親的那個男人舉起皮帶時,因為打不過,他只能選擇轉身逃跑,頭也不回地衝出房門。可即便這樣,若是男人不曾喝醉,也會輕而易舉地跟在他後頭,仍然能用繩子把他綁回去,那時候要挨的打,比之前沒跑的時候更為嚴重。
倘若他不是這樣弱小,他絕不會選擇像個懦夫一樣逃跑。
商陸連做夢都想要變強。
他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哥哥。商陸知道,哥哥也曾經受過這樣的罪,那時為他上藥,青年與他說起這段經歷時,好像是在隨口說別人的平生,甚至都沒有說出委屈。
“哥哥小時候也經常被人打——”
“被人鎖廁所裡,撕書,扔書包,拿磚頭砸,”青年摸摸他的頭,道,“這些,也不是沒經歷過。”
他說的這麼雲淡風輕,好像這些事都已經成為輕飄飄的過往,根本不足以掛齒。可商陸聽了,卻不由自主地為他委屈,甚至比自己遭受到的這些更讓他憤懣。
他——
他不能讓哥哥,再遭遇同樣的事第二次。
臥著的狼猛地闔上了眼睛。
商陸最終還是被軍校錄取了。學校的老師滿心不樂意,卻也沒有辦法,只得遺憾地將錄取通知書遞到他手裡,還在嘖嘖,“怎麼會選擇走上這樣的一條路?你是能沉得下心來的孩子,要是選擇去做學術研究,一定會輕鬆很多。”
對面站著的學生只是笑笑,脊背挺得筆直,低聲與他道了謝。
他拿著通知書走出校門,立刻在街邊望見了青年的身影。
杜雲停正站在熾熱的日光底下,門口沒什麼樹,自然也沒什麼陰涼。小孩出門時特意給他帶了把傘,這會兒杜雲停就撐著小花傘,隱隱覺得自己喉頭有些泛酸,胃裡的東西都在一陣陣往上翻湧。
他側過頭去,有些想嘔吐,忙在路邊蹲下身來。
剛出校門的商陸一眼便看見了,急匆匆地跑過來。
“哥哥!”他喊了聲,伸手撫摸著青年的脊背,一下下替他順著,“怎麼回事?中暑了嗎?”
杜雲停也說不出自己是怎麼了,但小孩撫摸著他脊背的手並沒有讓他覺著好受,反而讓那種乾嘔的衝動更加強烈了。他嚥著唾沫,神色有些狼狽。
【杜雲停正站在熾熱的日光底下,門口沒什麼樹,自然也沒什麼陰涼。小孩出門時特意給他帶了把傘,這會兒杜雲停就撐著小花傘,隱隱覺得自己喉頭有些泛酸,胃裡的東西都在一陣陣往上翻湧。
他側過頭去,有些想嘔吐,忙在路邊蹲下身來。
剛出校門的商陸一眼便看見了,急匆匆地跑過來。
“哥哥!”他喊了聲,伸手撫摸著青年的脊背,一下下替他順著,“怎麼回事?中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