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生的姿態放的很低,說話誠懇,“我們家桂花,的確是欠教育。我們家裡人都記住了,以後肯定會好好管教。”
他頓了頓,把厚厚的一沓子錢放在了田上。
“——這是賠筆的錢。”
錢的面值其實都不算大,但是這麼厚,也足夠一家人好幾個月的吃用了。鬱知青這一回把頭抬起來了,問:“你這是幹什麼?”
白建生低聲說:“我們家賣了點東西,想把這錢,先還給你。”
杜雲停說:“我不要。”
他心裡門兒清,只要這錢一拿,後頭他就算是有十八張嘴也說不清了,立馬就能從佔理的那一方變理虧的那一方。這種小把戲,渣攻想在他面前玩,那的確是打錯了主意。
見他軟硬不吃,白建生也有些急了。
他頓了頓,又微微苦笑。
“鬱涵同志,看在桂花只有十二歲的份上……你能不能,放她一馬?”
【快快快,】杜慫慫對系統說,【這會兒旁邊有人嗎?】
7777看了一圈,半個人影都沒瞧著。
【沒有,怎麼?】
【沒有就好,】杜雲停把心穩穩當當揣好了,【沒有我就不怕小白花人設崩了。】
可以隨性來。
7777:【……】
杜雲停這回不打算沉默了,反問:“憑什麼?”
白建生一怔,“……什麼?”
“我是說,”城裡來的小知青挑挑眉,清秀的眉眼沒什麼變化,神色平靜的甚至有點冷酷,“你憑什麼,讓我放她一馬?”
白建生不可思議地說:“她年紀小……”
“年紀小是盾牌嗎?年紀小就能犯錯了嗎?”杜雲停把鋤頭扔地上,笑了一聲,“年紀小的時候就知道偷東西了,長大了難道還指望她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嗎?——出去了,那也只能禍害社會!”
他之前一直沒怎麼反駁,白建生還以為他實際上有些心軟。這會兒才知道青年其實口齒伶俐,只不過先前憋著沒說。
他蹙蹙眉,有些受不了青年把這件事說的如此嚴重,“她只是拿了根筆!”
小知青愈發挑高眉。
“今天她敢拿社會主義的筆,明天她敢幹什麼?——挖社會主義牆角?”
白建生忍無可忍,低聲道:“鬱涵!你到底和我們家有什麼仇?把桂花送進去,對你能有什麼好處?”
杜雲停說:“哦,我覺得把這種人送進監獄教育教育,對全社會的人都有好處。”
維護社會和諧嘛。
白建生:“……”
他含著痛心,失望透了,許久之後才咬著牙說:“鬱涵,我真沒想到,你是一個心眼這麼小的人。”
杜雲停一笑。
“巧了,”他悠悠道,“這你就說對了。”
“我心眼小,所以,昨天你們說的話,全都如數奉還。”
他驟然靠近了一步。鬱涵的瞳孔本來是清澈的,如同一泓透亮的泉水。可這會兒看在白建生眼睛裡,竟然有些扎眼,好像是長出了戳痛他的鋒芒。
青年湊得近了點,盯著他的目光讓他隱約有些不寒而慄。
“——讓你們那骯髒的一家人,全都離我遠點。回去好好學學人話怎麼說,人該怎麼做,少他媽拿你們那套噁心的所謂道德理論教育別人。”
他頓了頓。
“再有下一回,我就把你家出了個小偷的訊息刻到你家祖墳的碑上,也好讓你們祖宗都看看,後輩到底出了些什麼樣的人才。”
白建生氣急,話都有些說不出來,半晌只能吐出一個字,“你!”
他爹始終以村中的老支書自傲,每年都要整祭祖大會,辛辛苦苦整修了族譜,把覺得能耐的白家人都列了出來。要是真被杜雲停把這倆字刻上去了,那才當真是恥辱,子子孫孫都抹不掉。
他盯著對面的小知青,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
“對了,”杜雲停忽然一笑,“之前叔叔說,讓我好好想想自己的未來。”
他慢條斯理從兜裡頭掏出一塊布巾,擦了擦手。
“是這樣的。我不知道自己未來會怎麼著,但我知道,你們……應該沒什麼未來可言了。”
這一次,白建生是徹底要被他氣死了。
他鐵青著一張臉拂袖而去,顯然是真被氣著了,短時間內都不會再來杜雲停這兒扮聖父了。
杜雲停盯著他的背影,拍了拍手,好像要把渣攻當手上沾到的灰塵一樣拍落下去。
他還記得原世界線裡的這一段。
那時白建生也是用同樣的說詞哄騙鬱涵。年紀小,不懂事,之後肯定會改,做人要寬宏大量……鬱涵懵懵懂懂,又懷揣著對白建生的情愫,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下來。
他甚至答應了白建生,將那塊表也直接送給了桂花,從此之後再沒要過,更沒把對方偷竊的訊息說出去一句。
可在後來,鬱涵被人舉報了。在被拉上臺批鬥時,身後的人拿著木棍一棒子敲在他脊背,疼的他彎下腰去,幾乎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也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了放在旁邊桌子上的證物——
那上頭,有一塊明晃晃的表,成了他思想不正確、有資本主義傾向的證據。
它就這麼擺在臺子上,好像在嘲笑他。
——寬宏大量,只適用於人,不適用於人渣。
杜雲停不會再給他們第二次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很快徹底解決掉聖父一家。
我只想寫甜甜甜,哭惹。
想寫耍槍……
咻咻咻,紅纓翻滾的那一種!
第35章 小知青(七)
幾天後的村民大會上, 桂花被拿出來當了典型。
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出於迫不得已,知青們圍繞著這件事, 和村支書攪纏了好幾日,顯然有不得到處理不罷休的架勢。村支書這也是頭一次見到這場面,被連續登門拜訪後,便把剩餘的村幹部召集起來了。
幾個人一合計, 都覺得村規怎樣就是怎樣,沒有單獨為桂花破例的道理。開了這個先河, 日後會更麻煩。
開會的那一天, 村中人都到齊了。白家父子也在,坐在角落裡, 臉色陰沉沉如同烏雲。
畢竟還未成年,村支書將她拎出來說了一番, 又讓桂花攤開掌心,用小樹枝打了他二十下, 將她之前辛辛苦苦攢下的工分也全都扣下了。滿村人都用不怎麼友善的目光盯著,桂花當場就哭了, 倒在臺上, 渾身虛軟, 嚷嚷著要她爹救她。
白建生的爹哪兒還能救她?這會兒自身都沾了一身騷, 他旁邊的人都離他坐的遠遠的, 並不願靠近。
“咋教的小孩?”他聽見有村民低聲道,“教成這種偷雞摸狗的……”
白建生的爹狠狠地嘬了口煙,聽見這四個字, 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