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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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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視“中國城”的四周,盡皆娛樂場所:古色古香的茶樓、情調曖昧的酒吧、臺詞張揚的足浴城、勁歌翻騰的計程車高歌舞廳——無不被霓虹燈裝飾得五光十色、輪廓分明。一幢大廈的頂端,居然裝備了一盞探照燈,發出一根如時空隧道一般的巨大光柱,劃破夜空,游來移去。

按摩城門前,兩個少女身著超短裙,正賣弄風情地朝路人打著招呼。長相都比較可愛,怎麼看也都不會超過十八歲。一輛銀色賓士汽車如一頭大白鯊一般緩緩地遊進停車場,從上面下來三個橫肉滿面的中年男子。進門前,打頭的男子用力地捏了一把右邊少女的臀部,少女並未當回事,三個男子卻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按摩城對面的一座茶樓門前,同樣站著兩個女孩,只是穿的都是大紅色旗袍,逢人便鞠躬,綻開一副職業性的精美微笑。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跑到兩個旗袍女孩中間,攤開雙手攔住一對情侶的出路,糾纏了大約三分鐘,終於將手裡的一支玫瑰花賣掉了。大街上,一個匍匐在地的流浪漢把臉前的一隻鐵盆猛地一推,公司職員模樣的一幫男女宛如受驚的馬群,紛紛跳開了。流浪漢見沒有人往盆裡扔錢,便昂起腦袋,狠狠地磕向地面。

哪裡的一隻大號音響隆隆不息;哪裡傳來一輛救護車的鳴聲。

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郎,站在離我們不遠的一盞橘黃色街燈下,打扮時髦,指尖勾一個褐色小錢包,臉上略顯焦慮,大概正在等男朋友。等了約莫八分鐘,朝我款款走來,說借火。我站起身為她點火。她像妖精吸人陽氣那樣吞煙,撅起下嘴皮吐霧,既不離開,又不說謝謝,而是眉頭微蹙,從上往下審視我的身體。

“吹不?”她突然開口。

我無法應付自如。

“怎樣都行。”她神色認真地補充,“您想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

我避而不答。女郎識趣地折回原來位置。我望著她那依舊“在等男朋友”的身影,懷疑剛才只是一個玩笑。

穗穗帶來的,是長沙女子大學的一個學生,名字叫薇薇。薇薇上面穿一件黑色背心,下面穿一條棕色牛仔褲,頭上箍一頂沒有天蓋的藍色鴨舌帽,一副網球運動員的裝扮。穗穗則穿一條下襬觸及膝蓋的紫色碎花連衣裙,搭配格調高雅的一副手鐲和銀光閃閃的一條項鍊。兩人都屬於反正是一個美女,卻沒有理由的型別。好比電視廣告女郎,帶給觀眾的記憶,遲早會在哪天早上醒來忘得一乾二淨。

薇薇自我介紹完畢,四人一起鑽進“中國城”。

李自由去收銀臺交錢。收銀臺一側,五個服務生女孩整齊地站成一個“一”字,身穿黑色西裝裙,白色襯衣上扎著紅色蝴蝶結的模樣可愛極了,儼然春耕時節,電線杆上的一群燕子。李自由交罷錢,離我們最近的一隻燕子笑靨如花地啁啾:“請跟我來。”把我們領進二樓的一個包廂。包廂不大,天花板的孔隙裡源源不斷地淌出帶有一股薄荷香味的清涼空氣,裝潢用的牆布同沙發一樣,都是粉紅色,屬於刺激荷爾蒙分泌量的色調,上面貼滿了顏色各異的小紙片。

在挨門的一張沙發上坐下後不久,我突然有點憐香惜玉起來,心想張娣也在這裡就好了。並在腦海裡推出這樣一組畫面:一碧如洗的天空下,一半是海水,一半是沙灘,我躺在如砂糖糕一般顆粒乾淨均勻的黃色沙灘上,雙手抱後腦,一邊眺望藍色海面上緩緩飄動的點點白帆,一邊聆聽身邊張娣安詳的熟睡聲。

日期:2016-07-27 17:53:22

畫面沒能維持多久,就被李自由的歌聲捲走了。《中國人》,感情充沛,剛柔並濟。一曲終了,薇薇抓起另外一隻話筒,和李自由對唱《知心愛人》。唱罷,穗穗“吧唧吧唧”的鼓掌,我也客套地拍了兩下。

“再來一曲。”穗穗提議。

李自由瀟灑地打了一個響指。

兩人接著唱《康定情歌》《甜蜜蜜》《月亮代表我的心》。這時間裡,兩個服務生女孩陸續端來四大杯茶、一盤糖果、一盤西瓜瓣和一箱啤酒。

較之於唱歌,穗穗似乎更加中意喝啤酒。她一邊自斟自飲,一邊和著音樂的節拍搖頭晃腦,時而鼓掌,時而湊到薇薇的嘴邊哼唱兩句。每次在喝酒之前,穗穗都會拿一種在課堂上偷看作業的眼神瞅我,似乎在說:“一起喝呀,比比誰更厲害。”由此之故,見穗穗倒酒,我也跟著倒,她喝,我也跟著喝。拼了四瓶,我的喉嚨發癢,奪門而出,衝進走廊盡頭的一個衛生間裡上吐下瀉。回來後,朝穗穗說了一句俯首稱臣的話,她沒有聽清。見我沒有重複,穗穗便把半杯啤酒含在嘴裡,摸來門邊,騎在我的身上,左手揪住我的耳朵,右手捏住我的鼻子,像屙尿一樣把嘴裡的啤酒全部注進我的口裡了。

“剛才是在和我說話?”穗穗問。

我吞了吞喉嚨,回答說是的。

“說的什麼?是壞話的話,有你好看。”她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

一番折騰後,我不記得剛才說的什麼了。

“過得好嗎?”我敷衍道。

“沒說水性楊花、恬不知恥?”

我搖頭。

“討厭別人說我的壞話。”

“我也是。”

“經常聽見有人指桑罵槐,所以才討厭。”

“呃。”

穗穗攥起身上連衣裙兩邊的裙裾,在我身前緩慢地轉了一圈。

“好看嗎?”她問。

“好看極了。”我回答,“像一個魔豆。”

“一個魔豆?”

“一個打咖啡電視廣告的魔豆。”

“說說看?”

“長著一對咖啡色翅膀的你,騎在一隻咖啡色的紙飛機上,正在天上喜滋滋地喝著咖啡。突然,從你身後飛來一隻咖啡色的大鳥,把你手中的那隻紙咖啡杯叼走了。於是你手搭嘴邊,朝鏡頭呼喊:‘還——我——咖——啡!’”

“你這個人,還是那麼小孩子氣。”穗穗重新騎在我的身上,不可思議似的說。

“你還是那麼霸道。”

“喝高了吧?你。”

“有點。”

“在你記憶的倉庫裡,可還裝著我的名字?”

“穗穗。”

“不是這個,是愛稱。”

“瑪格麗特。”

“以為你忘記了呢。”

“哪裡。”

“我現在是李自由的一個模特兒,曉得?”

“模特兒?”

“人體模特兒。一個畫家嘛,他是。”

“畫家?”

“聽說你當作家了?”

“作家?”

“是呀。”

“聽李自由說的?”

“除了他,還能有誰。”

“在校報上發表一首七言絕句,也稱得上是一個作家?”

穗穗聳了聳肩。一回頭,又開始倒酒,勉強嚥下半杯後,見李自由正在朝自己招手,便晃過去接過李自由手裡的話筒。俄頃,響起《姐妹》的背景音樂,穗穗和薇薇一起引吭高歌。李自由走來我這邊,把穗穗喝剩下的半杯啤酒一飲而盡。乖乖,我的啤酒杯好像變成了一隻痰盂,一下子跑來兩個人往裡面吐口水。

“不唱歌?”李自由問。

“剛吐完,沒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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