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層水霧，曲子辰用少有認真的眼神一一掃過面含關切的曲震，秦映芝，再來就是柳絮，曲子晉。

唇瓣動了動卻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視線挪到盡頭，曲子辰狠狠抹了把眼淚站了起來，“各位攪了氣氛很對不住，我自罰三杯，以示賠罪。”

話落，又是一口悶，照這架勢喝下去不出人命才怪，柳絮伸手阻止卻被曲子辰一把甩開，第二杯下肚。

“子辰”柳絮擔憂的喚了一聲，卻被往這邊走來的曲子晉用眼神阻止。

“心情不好由著他吧，喝醉了也就沒那麼多煩惱。”曲子晉站在柳絮身旁，就那麼定定的看著曲子辰將第三杯白酒嚥下肚。

喝完，曲子辰沒再落座，而是轉身離席，迎面撞上曲子晉瞬間垂下了眼，不敢直視像是在躲閃什麼。

見狀，曲子晉瞳孔深處掠過疑惑和深思，視線上上下下打量了心事重重的曲子辰一眼，“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我去看看一涵。”曲子辰悶悶的答了一句，說完低著頭從曲子晉和柳絮身旁走過，徒留一眾人盯著他的背影看的莫名其妙。

柳絮和曲子晉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疑惑。今天的曲子辰太反常了，一整天不見人影，也聯絡不上。

結果一回來又是這幅模樣，更讓人覺得費解的是，陳潔不見了蹤影。

曲震和秦映芝也覺得曲子辰很反常，可眼下有這麼多賓客在，他們不好撂挑子把賓客晾在這兒。

“大家該吃吃該喝喝，甭管他，曲子辰他就一孩子心性，高興不高興都寫在臉上，來來來，我替他敬大家一杯，算陪個不是。”

曲震一發話，大家自然不好再說什麼，紛紛乾了杯中的酒，氣氛也重歸熱絡。

“你先幫忙照看著，我去看看他到底在抽什麼瘋”兩人不放心曲子辰，總覺得他不會沒來由的鬧古怪。

柳絮點點頭，“去吧，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進屋時，張嫂正在哄曲一涵睡覺，可小傢伙皮得很，怎麼哄都不肯睡，粉嫩的臉頰在大紅色衣衫映襯下格外可愛討喜。

許是覺得一個人自娛自樂不好玩，小傢伙瞥到曲子辰，立即擯棄過往的成見，揮舞著玉藕似的白嫩胳膊要抱抱。

見曲一涵不想睡想玩，張嫂有些無奈，曲子辰卻突然開口，“張姨，你去忙吧，一涵我來哄。”

“哎，你能行嗎”聞到曲子辰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酒氣，張嫂很是猶豫，有些不放心。

“張姨，我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心吧，我逗一涵玩會兒就哄他睡覺。”說著語氣驟然一轉，“一涵難得一回沒嫌棄我，張姨你就成全我吧。”

張嫂被曲子辰後半句話逗笑了，恰巧外面有人在叫，於是邊往外走邊叮囑，“別玩太久了，早起到現在還沒睡呢。”

“知道，張姨。”曲子辰應了聲，伸手從搖籃車裡抱起了曲一涵，看向寶寶的眼神，帶著外人看不懂的掙扎和複雜。

小傢伙對事物都很好奇，一根手指都能樂半天，曲子辰不停的晃著手指，曲一涵小朋友去捉，久抓不到，連嘴都上了。咯咯的笑聲不斷，小小的人兒眼睛笑成了兩彎弦月。

曲子辰抱著曲一涵的手，收緊了又鬆開，鬆開又收緊，短短一分鐘內，重複了無數次，而小傢伙渾然不覺抱著他的人內心的煩悶，一個勁兒的笑。

曲子辰怔怔看著懷裡小小的人兒笑的開懷，遲遲下不了決心。除卻曲一涵的笑，與外界喧囂相比略顯安靜的屋子，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格外突兀。

只瞥了眼螢幕，曲子辰心頓時一沉，不敢有任何遲疑直接接通了電話，不知對面說了什麼，曲子辰眉心當即狠狠擰起，繼而軟聲央求，“別，你們千萬別傷害她。”

說著目光落在不諳世事的曲一涵身上，繼而緊咬牙關像是做了什麼決定，“我很快就把他帶過去。”

掛了電話，對上曲一涵純真不摻雜一絲雜質的黑眸，曲子辰猛地一怔，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開始動搖。

一邊是此生摯愛，一邊是全家寶，曲子辰陷入兩難之中，那邊又催促了兩遍，直到不耐煩準備撕票時，曲子辰才做了決定，“在路上，馬上就到。”

抱著一涵，曲子辰環顧了一圈屋內的擺置，從正門走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從雕花的窗戶出去了。

才抬腳，門口處有腳步聲傳來，曲子辰趕忙抱著一涵假意到處轉，邊走邊唸叨，“小涵涵，就吵了一架你嫂子就跟我鬧分居，你說，她是不是欠抽是不是”

曲子晉推門進來時，就看到曲子辰對著曲一涵喋喋不休的場景，很平常的一幕也沒多想，“心情好些了”

曲子辰點點頭，“可不有小涵涵這個開心果在，我哪敢不高興。”說著用肩膀撞撞曲子晉，“哥，小涵涵借我和陳潔照顧兩天”

聳了聳肩，曲子晉表示他做不了主，“只要你說服了柳絮和兩邊長輩，我樂意之至。”

曲子辰瞬間聳拉下一張臉，“那還是算了。”老來得孫的四位長輩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曲一涵身邊，讓他抱走，簡直是痴人說夢。

見曲子辰從鬱卒中走了出來，曲子晉轉身去外面招呼賓客，臨走前不忘傳授給曲子辰一招戀愛絕學，“與其躲在這裡還不如跟陳潔服個軟，別等老婆丟了才追悔莫及。”

“知道。”曲子辰應了聲。

待曲子晉走遠，曲子辰將房間門合上，看著懷裡玩累了打哈欠的曲一涵，語氣低沉而充滿歉疚，“一涵，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爸媽的信任，更對不起全家人，可我可我沒辦法。”

說著說著眼淚啪嗒一聲掉了出來。從前，他只是性格混蛋，可今天過後，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混蛋。

可不這麼做，陳潔就會

人的一生，包括感情之路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剛開始很順不過是將考驗留在了後頭。就好比，曲子辰從不曾想到，會有經歷兩難抉擇的一天。

然想不到，不代表就不會發生，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只不過來的早晚而已。就仿若，他永遠也沒料到，歹徒在陷害曲子晉不得後，居然將魔爪伸向了陳潔。

看了眼腕間的表，再沒有時間拖延了，曲子辰狠狠抹了把眼淚，抱著曲一涵從二樓的窗戶一躍而下。

落地的瞬間，怕磕碰到曲一涵，曲子辰將人牢牢護在懷裡。

待站穩後，曲子辰在原地站定，深深看了眼有暈黃燈光灑出來的窗戶一眼，對著空氣低喃，“哥，我發誓，一定將一涵給你毫髮無傷的帶回來。”

呢喃聲眨眼間就被風吹散，沉沉夜色中，只剩下曲子辰的背影，一點點被黑暗吞噬。

觥籌交錯，杯盞碰撞，盼了多年終於盼到孫子的曲震和秦映芝，是打心眼裡高興。曲震平日忌酒，今日卻暢快了喝。

秦映芝唇角一直噙著淡淡的笑意，對大家端過來的酒基本都沒拒絕。

饒是清酒，柳絮也被灌了很多杯，此刻腦子有些暈乎乎的但理智還在，乖巧的跟在曲子晉身旁，樂呵呵的笑著，一桌一桌的敬酒。

宴席臨近結束時，忙活了許久的張嫂猛然想起被晾在內室很久的曲一涵和曲子辰，應酬了這麼長時間，小傢伙肯定餓了。

日期：2016-11-18 18: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