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多年夙願,此前流寂一直保持著神秘和低調,主張兩個和平。這一次兩個年輕國君正面交鋒,誰都沒有死,但一個沒有達成目的,一個死了摯愛,如此一來,你覺得哪一方會宣戰呢?”
葉蓮燈轉過頭來,清冷的眸光直直落在他的眼睛裡,似要求證他究竟是不是為了引起自己的迴應而故意玩笑。
看到了熟悉的目光對上來,葉蓮予眼神又溫柔了幾分,緩緩道出了可怕的預言:“最多三年,離境必將大亂。”
話音剛落,葉蓮燈毫無力勁的一拳軟綿綿地砸了過來,葉蓮予微微側了身,葉蓮燈一拳打空了。
可她用了全身的勁兒,整個身子都衝了出去一時收不回來險些絆倒,葉蓮予溫柔地將她扶住。
葉蓮燈一把甩開他,臉上滿是怒意:“這就是你的目的麼?你要離境大亂?這樣做你能得到什麼?”
“不,我沒有任何目的。我所佈的所有局都是和你的安危相關,而離境的未來,則與我無關。”他看著葉蓮燈緩聲道,眼底光芒淡淡。
葉蓮燈忽然心底一寒,聲音冷淡低沉:“別再拿我當作藉口了,你和寧絕一樣,只是不知道用什麼理由欺騙自己而已,而以好哥哥的名義去做這些殘忍的事情,你心裡就能輕鬆很多。”
谷裡很寂靜,所以將沉默襯托得格外綿長。
半晌後,可怖的沉默才被打破。
“你在怨我?”葉蓮予溫溫開口,但微瀾般的聲音裡似乎潛藏著驚濤駭浪。
“沒有,”葉蓮燈直視著他,聲音很涼,“只是在懊悔,自己怎麼從來都沒有看清過兄長的真面目。”
“罷了,你恨我也罷,今後就好好留在谷中,哪裡也不要去了。”說罷,葉蓮予本來要轉身離去,但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看著她的同時微微斂了眉,“雖然你體內的舍死被慕容涵秋僥倖給解了,但是你的身體還是需要好好調理。”
葉蓮燈心底暗暗閃過一絲疑慮。
在那個她和邢墨相殺的雨夜裡,慕容涵秋不是說過舍死無解麼?現在他卻說是慕容涵秋把舍死的毒解了,並且語氣裡還有暗暗的驚訝意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是,葉蓮予說完便拂袖離去了。
……
百藥節那天,山花爛漫。
谷中的氣候相當宜人,和風吹拂,給谷中帶來祥和的氣息。
因為百藥節是谷中最盛大的節日,所以一連好幾日葉蓮予都很忙,連送藥都是讓管家紀鼎送來的。
在百藥節的當天,葉蓮燈本應當一同去的,但是她拒絕了,依舊待在屋子裡整日斫琴。
那天夜裡,藥會結束,她熟悉的銀色身影還是來了。
燈光昏黃,葉蓮燈離燈坐得很近,擋住了大半的光源,顯得整個屋子黑森森的。
而當那道銀色身影出現時,屋子裡似乎亮了許多。
春雨微瀾般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壓抑著不悅:“蓮蓮,你是不是動過我的藥?”
葉蓮燈手上的刻刀毫不遲疑地劃了下去,並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停頓。
“谷主多慮了,我不是長子,沒有修習醫術的資格,更沒有動你的藥物的能力。”
“我沒有怪你,只是問問。”葉蓮予溫溫道。
葉蓮燈從回谷後就總是保持著沉默,此刻她也不再多說什麼。
她背對著他,長長的墨髮傾瀉而下,在無形中給她的沉默添上了寥落與悲慼。
葉蓮予在她身後立了很久,見了她那副模樣,終究忍不住開口道:
“忘了那個人吧,他已是強弩之末,當初在那種狀態下用強硬的巫蠱禁術再生功體,本來就是觸犯了藥理的,即便你在掛念著他,他也未必知道,就把他當做一場夢吧。”
夢?
這五年裡,曾經的過往日日都如同夢魘一般糾纏著葉蓮燈。
若是再次將與他的過往當做一場夢,那麼她永遠也不願醒來。
葉蓮予說這話的時候就做好了承受她怒意的準備,總好過她無言的沉默,看了更叫他難受。
但是葉蓮燈什麼都沒有說。
她只是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手上斫琴的動作頓了頓,道:“好,你走吧。”
“明天我帶你去小時候最喜歡去的那個小坡,趙大叔的孩子現在長大了,它養的羊又生了許多小羊,還有你最喜歡的小兔。”
“哥哥,明天再說吧。”葉蓮燈打斷他,神情疲憊,但並沒像往日那樣語氣強烈,她淡淡說話的同時,眼中微茫的眸光正穿透窗欞,落在外面漫山遍野的山花之上。
“何況,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再喜歡那些動物了,尤其是小兔。”
葉蓮予探究地看了她片刻,終是溫溫道:
“好,那我明日再來看你,以後我會好好陪著你。”
葉蓮燈沒有迴應。
但是她那隻緊握著拳頭的手臂卻在隱隱地顫抖。
……
第二日,紀鼎來敲葉蓮燈的門,也沒有人迴應。
他又喚了幾聲之後,一腳踢開房門,可是屋內整整齊齊,桌上放著未斫完的琴。
而旁邊,是一個白色的瓷瓶,裡面紅色的藥丸露了出來。
葉蓮燈絕不可能一直在這裡待著,她必須離開,回到邢墨身邊去。
現在她沒有離開的能力,那她就等待著合適的時機創造條件。
所以,趁著葉蓮予忙著百藥節的事情,她偷了葉蓮予的一些藥。
她粗通藥理,稍稍能辨別出藥物的功效。用藥物恢復了內力後,她一刻也沒有遲疑,立刻逃出了蓮谷。
紀鼎發現的時候,葉蓮燈已經在谷外了。
紀鼎狂奔到葉蓮予房間的時候,他正站在窗前撥選著藥材。氣質淡泊寧靜,安然而立,默默聽完他的陳述後,將藥撿好了才隨著他走去了葉蓮燈的房間。
這個反應太過淡定了,好似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
紀鼎問:“小姐偷偷拿走了您的藥?”
葉蓮予輕輕拿起那瓷瓶,觀摩一陣後又放下。“不是偷偷,是光明正大。我把解藥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她應該明白。”
紀鼎忽然覺得後怕,這對兄妹從小就是極其決絕的人。
他們做事從來不會猶豫,堅定又殘忍,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們的感情一直沒有變過。
葉蓮予言下之意就是,他是故意放任葉蓮燈離開,他對她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
紀鼎嘆了一口氣:“那谷主又何必做這樣的事情呢?”
何必將她帶回來,有放任她離去,卻什麼也不解釋。
葉蓮予看著牆角的一堆紫檀木,旁邊是一把堪堪成形的瑤琴。
“我只是想看看,她究竟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紀鼎不知該如何是好:“那……”
“無礙。”
聲音淡漠溫潤,聽不出情緒。
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