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這件事就這麼完了,直到第二天他再次經過廊簷下後,又看見了那個丫頭,並明白了她的傷因何而來。
萬神門北院弟子魚龍混雜,什麼人也有, 家裡沒錢的又讀不起書的都會往這裡送,一百個弟子還摟不著一個師父,勤勉的多,混日子的很多,而就在這裡扶秀看到了一群十七八的青年欺負一個幼小的弟子。
他本著湊熱鬧的精神去看了一下,發現他們在欺負一個十一二三的小丫頭。
這個小丫頭灰撲撲的,跟個大號的耗子一樣,因為受了傷的緣故被欺負的毫無還手之力。
扶秀看了一會兒,發現大門派欺負人也沒什麼新意,花招沒幾個,毆打的方式很純粹,像是為了完成什麼任務。
七八個大人欺負一個女丫頭,就算扶秀認為這萬神門是當仁不讓的邪教,可這些弟子的行為也有些太無恥了。
扶秀問在一旁同樣看熱鬧的路人甲:“他們為什麼要打她。”
扶秀戴著斗笠,全身罩在煙雨色的青衫裡,那被問話的路人甲只知道他是上阮院的客人,卻不知道他是誰。
看熱鬧的路人甲:“因為她犯了錯。”
扶秀:“犯了錯應該有懲罰,可是這看起來好像不是懲罰。”
路人甲回望了他一眼:“因為她挑戰教主。”
挑戰教主自然沒有錯,這本來就是萬神門激勵弟子上進的優秀傳統。
可是作為教主被挑戰了,心裡肯定會很膈應,門規沒有辦法處置,就只好用一些別的手段。
這麼一想,扶秀瞬間理解了。
這個丫頭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為什麼會做出這麼匪夷所思的舉動。
扶秀對教主太瞭解了,那個心眼就跟針尖一般大,睚眥必報。
這丫頭得罪了萬神們最大的勢力,只要她還在萬神門,日後的痛苦是天長地久的。
扶秀不由自主的問了一句:“她叫什麼名字。”
路人甲:“單長雲。”
長雲似乎是感受到了這裡的視線,遙遙的望了過來。
扶秀轉身離開。
他的心是冷的,尤其是對陌生人,活了幾百年,見慣了太多比這還要慘絕人寰的事情,如果每一件事情都能引起他的悲天憫人,他大概早就抑鬱死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走的路,他管不了。
扶秀是萬神門的客人,因為身體的原因要暫時借萬神門後山的玄石洞來調養身體,因為玄石洞寒冷不能睡人,因此他便白天閉關,晚上回上阮院。
玄石洞離他睡覺的地方橫跨著一個北院,他每日清晨和傍晚都會經過這裡,不時的就會看見長雲被欺辱。
終於有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經過這裡,他覺得長雲可能要被打死了,不知怎麼的,他採下了一根枯枝震碎了落在她身上的不知輕重的棍子,以示威懾。
所有人都不知道是誰出的手,他們茫然四顧,以為是某位長老路過提心他們下手輕一點。
只有長雲穿過重重阻礙,將視線精準無誤的落在自己身上,鷹的目光都不帶這麼尖的。
怪不得她敢有膽量挑戰教主,天賦是真的好,這種天生的敏銳感是學武之人最希冀得到的,也是最多人所欠缺的。
像她這樣的萬里挑一的天賦,扶秀這輩子只見過三十幾個。
但她也不過是三十幾個中的一個而已,不足以自己為她停留。
然而這只是他單方面的意思,扶秀不經意的出手,連相救都算不上,卻為自己惹來一個大麻煩。
單長雲賴上她了。
這就跟救了一個小貓一樣,你要麼永遠不理它,可只要你給我它一次吃的,它就會永遠覺得你這裡有吃的。
扶秀再次經過北院的時候,就被長雲主動攔下了。
扶秀也是奇了怪了,自己走的路這麼偏,她究竟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長雲頂著新傷舊患,仰頭看著自己用一種土匪攔路的姿勢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扶秀無比後悔自己多手。
扶秀沒說話,對於不喜歡的人他向來惜字如金。
長雲:“我上次幫你撿玉佩,你這次幫我,禮尚往來,我們就算認識了對不對。”
扶秀:“你想幹什麼。”
長雲:“既然認識了,你能不能再幫我一次。”
扶秀:“不能,你別煩我,我脾氣不好。”
長雲對扶秀的狗屎脾氣還一無所知,她無知者無畏的說:“在這裡根本沒有人敢幫我,誰幫我誰死,你只要幫過我一次,就算你不想,也跟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扶秀很能理解她想求生的希望,為了能活下去,拼命抓一根能抓的到的救命稻草無可厚非。
可理解是一回事,不願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扶秀說:“不。”
長雲不依不饒,扶秀在後面慢悠悠的走著,長雲就在前面一點往後倒著走,面對著他道:“前輩,我犯了一件很嚴重的錯誤,我已經知道錯了,可是沒有人給我改正的機會,他們只想讓我死,只想讓我死,這裡沒有一個人敢幫我,只有你能,求求你了,前輩,你只要能帶我逃出困境,我一定會報答你。”
扶秀:“不。”
長雲:“你是不是怕我們教主。”
扶秀:“不。”
長雲:“你只會說這一個字?你能不能多說一個字”
扶秀想了一下:“不能。”
長雲:“……如果你不幫我,我真的會死的。”
扶秀頓住腳步悠悠道:“小丫頭,有一句話要你知,你的死活與我沒有半分關係,我只不過是一個路人,如果你的人生已經失敗到連遇見個路人都要當作救命稻草的話,你這活著也實在沒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畢竟我可以幫你一次,卻不能永遠幫你,你既然這麼有本事敢挑戰教主,自然也要有本事承擔挑戰教主後所帶來的惡果,日後像我這種沒什麼同情心的路人千千萬,你誰也依附不了,尤其是你這種生如微芥,同人不同命的小丫頭,靠的只有你自己。”
這麼一諷辣的大長篇,摘個重點,總結出來還是那一個字:“不。”
長雲看著他,又慢慢垂下頭,任由扶秀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不再多說一句話。
這一次扶秀離開就直接離開了萬神門,當他闊別一年再一次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才被單長雲真正的引起了注意。
一年不見,長雲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從被欺辱的物件轉變成了有能力欺辱別人的人。
她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此時此刻可能連個同齡的小孩子都打不過,可是再也沒有任何人欺負她。
大家因為上阮院的命令,依舊沒有人敢跟她走的太近,甚至因為怕連累不怎麼敢跟她說話,但他們的態度都翻天覆地的變了。
扶秀這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