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山溝裡已經洶湧的流淌著泥石流。
我爹說,當時溝裡的泥石流跟他距離也就四五米,聽著那聲音,心境肉跳,那是我爹第一次距離死亡那麼近,只是那時候我爹年紀小,膽子也大,並沒有想那麼多。
泥石流的水位不斷的上漲,我爹謹慎的抓著一些石頭灌木之類的往上爬。
距離我爹十米左右的地方,就有一個平臺,我爹咬咬牙,心想到了那個平臺上就安全了。
在我爹的努力下,他們漸漸的接近了那個幾平方米的平臺,可是就我爹剛把田甜推上那個平臺的時候。
我爹忽然聽見下面慘叫一聲,然後就感覺有人緊緊的抓住了我爹的小腿。
我爹轉頭一看,劉玉緊一隻手拽著自己的腿,另一隻手死死的捉住旁邊劉曉梅的衣領,而,劉玉的腳已經完全沒有了蹬頭,懸空在陡峭的山坡上。
這時候劉玉嘶喊著說道:“喂,夏乾,救我!”
我爹轉頭看了看,劉曉梅的位置距離自己近一點。
於是一隻手緊緊的捉住一顆灌木叢,另一隻手就向劉曉梅。
可就在劉曉梅想抓住我爹的手的時候,劉玉猛地往上一竄,一把抓住我爹的說道:“先救我,先救我!”
我爹說,當時劉玉的嘴臉,就像是一條狗,看的他心煩意亂。
我爹潛意識的擺了擺手,瞬間,我爹就失去了重心。
這時候,已經在平臺上的田甜死命的捉住我爹的手,才沒讓我爹掉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劉玉發瘋一樣的說道:“鄉巴佬,今天我要是出什麼事情,你們全家人都沒有好果子,快救我上去!”
我爹當時那脾氣,哪裡受得了這個,奮力的甩了甩腿,而劉玉就像一個王八一樣死死的扣住我爹的腿。
不過我爹甩了這幾下腿很奏效,劉玉慫了,可憐巴巴的看著我爹說道:“求求你了,救救我,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求你了!”
我爹冷冷的看了劉玉一眼,在平臺上田甜的幫助下,先把靠近平臺比較近的劉曉梅拉上了上去。
之後,我爹調整位置,伸手拉這著劉玉。
可是劉玉太心急了,還沒有道平臺的時候,他就想越過我爹的位置,先爬到安全的位置,可就在劉玉按著我爹的肩膀往上爬的時候,他腳底一滑,直接失去了中心。
我爹說,就在劉玉滑下去的時候,還拼命的抓住了他的褲管,只是我爹身上的衣服都是麻衣,被雨水這麼一浸泡,根本就承受不了多大的力氣。
劉玉撕破了我爹的褲管,滑了下去。
隨後我爹在田甜和劉曉梅的拉扯下,爬上平臺。
而,劉玉運氣不錯,掉在了距離泥石流水位不足半米的一塊石頭上。
只是,劉玉的後腦勺磕在了石頭上,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但是脖子一下的部位都癱瘓了。
我爹說,劉玉是罪有應得,這件事他沒有任何地方感覺對不起劉玉。
我爹說,劉玉癱瘓之後,一直恨著我爹,想方設法的託關係報復我爹。
劉玉一直誣陷我爹,說我爹是為了自己才讓自己癱瘓的,硬生生的給我爹扣上了見死不救,自私自利的帽子。
好在,田甜是是一個非常耿直的女孩子,在她的極力證明之下,我爹沒有受到什麼處分,但是也沒有受到什麼表揚。
我爹說,他們在那個小平臺上等了三個小時,雨停之後,救援隊才上來把他們救了回去。
去了醫院才發現,我爹腿傷手上全是傷,最厲害的一道傷疤從膝蓋一直延伸到腳腕,深三四公分,縫了十幾針,到現在,那道傷疤還留在我爹的腿傷。
我爹說,每當他看到他腿上這條長長的疤痕,他依舊能想起田甜,那個開朗,正直卻平易近人的縣長女兒。
我爹說,那一次他們被救援隊救出來之後,他就被送到了醫院。
我爹動完手術的第二天,田甜就帶著裡屋來看我爹了。
那天,田甜帶著一些補品走到我爹的面前,看著我爹說道:“夏乾同學你好點了嗎?”
我爹說,田甜的出現他感到非常的意外,畢竟田甜是縣長的女兒,在我爹看來,他跟田甜的距離跟天鵝和癩蛤蟆的距離差不了多少。
“嗯......”我爹一下子感到臉像炭火一樣發燙,我爹首先意識到的是他一身髒亂的衣服。他坐在這個又洋又俊,穿戴漂亮的女同學面前,就感覺自己像一個叫花子一樣。
“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學校那邊我已經幫你請好假了,至於費用,你也不用擔心,學校已經把你的情況上報了,你這屬於不可抗力傷害,政府一定會給你報銷費用的!”田甜大大方方的說道。
我爹有些難為情的說道:“謝謝你了!”
田甜大大方方的笑著坐到我爹的庫邊說道:“謝什麼啊,是你救了我,我應該謝謝你才對啊!”
我爹畢竟是農家孩子,在田甜面前自卑的同時還有些靦腆。
“其實....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麼!”我爹說道。
田甜笑著說道:“你自己在醫院裡躺著無聊嗎?我給你帶來了一本書!”
說著田甜就從包裡掏出來一本《三國演義》。
“三國演義。裡面有關羽,張飛!”我爹興奮的說道。
田甜略帶失望的看著我爹說道:“你看過了啊?”
我爹不好意思的搖搖頭說:“我沒看過,但是我聽我爹講過三英戰呂布,還有關羽刮骨療毒的故事!”
田甜爽朗的笑著說道:“裡面還有還多津彩的地方呢。比如諸葛亮的空城計,還有草船借箭什麼的,你看看吧,就當打發時間了。醫生說,你這個傷要有一個多月才能好呢,等你看完了這本書,我再給你帶別的!”
田甜的熱情大方在我爹的心裡引起了一陣波瀾。
我爹說,雖然那時候全國已經解放,但是門當戶對的風氣依舊是根深蒂固,我們家的家世跟田甜的家世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田甜是紅二代,根正,而我們家是地主的後代,
根不正,而且家裡也沒有什麼有本事的人。
所以,隱隱約約間,我爹就感覺他跟田甜之間總有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隔閡,也可能是我爹自卑心理作祟,我爹在內心裡,總是有點不敢面對田甜。
田甜倒是不在意這些,田甜在我爹的面前,討論的,大都是關於自由和理想的事情,田甜在我爹的面前,也從來沒有表現的高人一等。
所以,雖然,我爹跟田甜之間的距離很大,但是,在田甜面前,我爹也沒有感到太大的壓力,我爹說,那時候他跟田甜在一起感覺很輕鬆。
可後來的事情沒有田甜想的那麼簡單,雖然我爹是在勞動期間受傷,但是學校的審批結果下來,政府只能報銷一半的費用,剩下的一半需要我爹自己來承擔。
那時候二百塊錢的住院費對我們家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我爺爺是少爺出身,;不怎麼勞動,而那時候我二叔年紀還小,也賺不了錢,本來讓我爹到高中上學已經是很艱難了,現在出了這個事情,我們家是無論如何也負擔不起的。
這二百塊錢愁壞了我們一家,我爹說,我二叔第一次偷東西就是那件事,說來,我二叔走上那條路,跟他也有關係,因為這件事,我爹還自責了很久。
我爹說,我二叔偷了生產隊的一頭羊,連夜跑到外省賣了六十塊錢。
我爹說,那時候如果我二叔被人發現的話,我們一家人都會輩批鬥,還要遊街。
所以我二叔偷了羊之後也不敢在附近賣,只能跑到一百多公里外的另一個省,找了個羊販子賣了。
我二叔賣羊的錢遠遠不夠支付我爹的醫療費用。
那時候,二姐,也就是我爹拜把子五兄妹之中的李翠花給我爹拿了一百塊錢。
我爹知道李翠花乾的行當,那時候李翠花是個孤兒,小時候跟在我爹屁股後面耍大,李翠花經常被欺負,我爹就一直保護著她,可是後來,我爹連自己也顧不過來,對於李翠花也是有心無力。
最後,李翠花到了城裡,跟了一個老鴇,做起了那種生意。
對於李翠花給我爹拿來的這一百塊錢,我爹死活不要。
當時我爹就放了狠話,就算是他死了,他也不能拿老二這個錢。
李翠花當然知道我爹的脾氣,最後沒辦法,李翠花就透過多方打聽,找到了田甜,然後把錢給了田甜。
田甜聽說政府只給報銷一般的時候非常生氣,雖然田甜是縣長的女兒,但是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這種事她也無能無力。
最後,田甜接了李翠華這一百塊錢,然後用自己的私房錢家了五十,給我爹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