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輕嘆一聲,回他:“還好。”
“我過得倒不怎麼好,”寧晚喉結滾動,像是自嘲地笑了兩聲,又道“一個人睡在家裡,太空了。”
沈舒雲沒有接話。
寧晚捏著汗津津的手心,開口道:“對不起……之前是我不懂事,也是我混賬,對你做了那些事,我很想補償你……”
“別說了,那些都過去了,”沈舒雲抿著唇,深深吸了一口氣,“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空調的冷氣吹得人頭暈腦脹,頭頂的球形燈投下一片曖昧的暖光,照得兩個人眉眼之間都是一片陰影。
服務員端著咖啡和果汁走來,緩解了這段空白,寧晚接過咖啡,低下頭用小銀勺攪動著漆黑苦澀的液體,狀似無意地先開了口:“在新加坡……有人照顧你嗎?”
沈舒雲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古怪,但他沒有細想,隨口道:“有啊。”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沈舒雲想了想這些年在新加坡一直對他關照有加的蕭莫,誇獎道:“他是個很成熟的男人,細心周到,又沉著理智,總而言之是個很不錯、值得信賴的人。”
寧晚面色隨著沈舒雲的話漸漸灰敗下去,沈舒雲剛剛的這段話,每個字都令他心痛如絞,胸腔裡那顆心彷彿壓在一地的玻璃碎渣上滾動擠壓,痛得他連勺子都捏不住。
但這三年來寧晚的演技明顯精湛了許多,他緩緩扯開嘴角,眸子裡明明暗暗,讓人瞧不透是什麼情緒:“那,那就好。”
他不是沒有想過沈舒雲已經有了另外的alpha,只是到了這一天,聽到沈舒雲親口說出這件事的時候,他還是潰不成軍,所有的心理建設都崩塌得輕而易舉。
沈舒雲輕輕笑了一下,回問道:“那你呢?你……有給沈渡找個媽媽嗎?”
“他爸爸就坐在面前,”寧晚那一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緊緊盯著沈舒雲,使得沈舒雲有種被野狼盯上的錯覺,“我幹嘛要給他找媽媽?”
沈舒雲一口果汁全堵在了嗓子眼。
沈渡原本玩累了靠著寧晚打瞌睡,聽到媽媽兩個詞就猛地清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爬到寧晚腿上,插入了這場對話:“小渡……小渡沒有媽媽,阿爸說,小渡只有另外一個爸爸,他去了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寧晚垂眸看了沈渡一眼,復又抬起眼看向沈舒雲,薄唇微啟,慢聲道:“小渡,其實你爸爸已經回來了,他就坐……”
“寧晚!”沈舒雲打斷了寧晚的話,慌亂間將紙巾盒都掃落在地上,“別再說了,算我求你。”
這麼早,他沒有準備好和沈渡相認,他更怕的是,如果以後註定要分離,沈渡與他相認會不會根本就是一場錯誤。
沈舒雲躲避著寧晚灼灼的目光,他喝了一大口果汁,站起身道:“敘舊就到這吧,我要先回去了。”
“好……”寧晚沒有強留,他知道此刻應該放手,至少不能在現在就將沈舒雲逼得太緊了,“我來買單。”
沈舒雲幾乎是逃一樣地飛快離開了那家咖啡館。
第二天,沈舒雲拿著鑰匙去了頤林雅苑的房子,算了算,也是已有六年多沒有回來過了。沈舒雲一邊按著電梯,一邊暗自想著,這房子裡頭肯定都快長草了吧。
沈舒雲掏出鑰匙插進了鎖孔,慢慢轉動,心裡已經做好了被積灰嗆個灰頭土臉的模樣。當他開啟門,卻被面前的景象驚得瞠目結舌——房子裡非但沒有他想象的灰塵蛛網,甚至還說得上是窗明几淨!所有的傢俱都沒有移動過,老老實實地擺在那裡,與記憶裡別無二致,唯一有些偏差的就是在陽臺上多出了兩盆綠植,在陽光下舒展著肥厚的葉片。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從陽臺投進來,照得地板上呈現出一種淡淡的光澤,沈舒雲脫了鞋走了兩步,果然如他所料,地板是被打過蠟了。
這一切都昭示著一個事實,那就是這裡並不是無人看管的,或者也可以說,這幾年來,一直都有人在精心打理著這間房子。
沈舒雲正有些雲裡霧裡想不明白,坐在沙發上許久沒能得出個答案來,最後都開始懷疑起是不是有個田螺姑娘住在此處。就在此刻,傳來一聲門鎖被擰開的聲音,他連忙循聲跑了過去,一抬眼就愣住了。
只見這位“田螺姑娘”人高馬大,寬肩窄腰,正立在門口換拖鞋,手裡還提著一袋剛從便利店裡買來的冰啤酒。“田螺姑娘”見了原房主後也明顯是被嚇到了,倒退一步靠在櫃子上,失聲喊道:“雲哥?”
“你怎麼在這?”
“你怎麼在這?”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然後又默契地一同閉了嘴。
說來也是巧,寧晚一想到沈舒雲已經有了別的alpha,就輾轉難眠,昨夜一夜都沒能入睡,今天就打算來這裡喝悶酒,沒想到竟然正好撞上回來找房產證的沈舒雲。
這悶酒大概是喝不成了,寧晚踩著拖鞋一路走到冰箱前,將啤酒放進了冰箱裡。
沈舒雲看著他那幅熟門熟路的樣子,就明白了,這間房子應該就是寧晚來打掃的。他仔細地回憶了下,很久之前寧晚來這裡住的時候,自己好像是給過寧晚一把備用鑰匙……後來寧晚纏著他,要和他在朋友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又向他求婚,他就一直忘記把寧晚手裡的鑰匙收回來。
“我是來找房產證的,我回來就是處理下在W市的財產,”沈舒雲走到寧晚面前伸出手,“鑰匙還我。”
寧晚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從兜裡掏出鑰匙,放在沈舒雲的掌心。沈舒雲五指收攏,將鑰匙牢牢握在手心,轉身就要走,被寧晚一把抓住手腕:“雲哥,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沈舒雲皺著眉看向寧晚抓著他的手,心想父子倆怎麼一個德行,都這麼喜歡先抓住人再請人幫忙,於是立即拒絕道:“不……”
“你先聽我說完!我明天要去外地參加一個會議,家裡沒人能照看小渡,你能不能幫幫忙?”寧晚抓著沈舒雲的手緊了緊,眼神也溼漉漉的,像是某種大型犬,“就當是幫朋友一個忙?每天只要七點送他去幼兒園,晚上四點半接回來就好了。”
沈舒雲一聽到是和沈渡有關的事情,理智頓減一大半。他勉強維持著最後那點兒清醒,說道:“我……我不打算在W市待很久的,等房子和車賣掉,我就回新加坡了……最多也就在這待半個月。”
“我一週內就會回來,不會耽誤你太久的。”寧晚目光柔和,聲音低沉,字字都戳著沈舒雲的心窩,“其實這些年來,小渡他也很想你。”
沈渡就是沈舒雲的死穴……更何況沈舒雲又何嘗不想多和孩子待在一起呢?
“好吧。”沈舒雲低著頭,一節玉白的頸子從他有些寬鬆的領口裡掙出來,露出小半個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