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根不在意旁人的誇讚,聞言禮貌地笑了笑。
“想不想看看你的手下敗將?”翟憲說,“就那個叫‘路易’的白人。”
他本想拒絕,卻聽見不遠處隱隱傳來痛苦的嚎叫與求饒。
“聽到了?”翟憲笑,“弱者就應該在弱者該待的地方待著。”
“您將他吊海里了?”隨喊叫一同傳來的是鐵鎖鏈與齒輪轉動的聲音,還有金屬撞在船體上的動靜,秦軒文略一思考,就判斷出路易遭了刑——大約是被關在鐵籠子裡,浸入海中,將死之時又被拉起來,如此迴圈往復。這套刑具並不稀奇,幾乎每一艘軍火商的遊輪上都有。
“聰明,一聽聲音就知道,不愧是一等一的強者。”翟憲笑聲陰狠,“而強者,就應該站在萬人之上,這才是屬於強者的位置。”
秦軒文不動聲色,“翟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求賢若渴,想必你也知道,‘HERO’正在重金招募強者。”翟憲道:“我感到很幸運,在這裡遇上了你。”
秦軒文微笑搖頭,“可是翟先生,我是‘孤鷹’的人。”
翟憲眉心略皺,旋即又鬆開,故作輕鬆道:“你應該知道,這個圈子沒有永遠的忠心。”
秦軒文不語。
“我不否認柏先生是位優秀的領袖,但是……”翟憲陰惻惻地笑,“他沒有給予你配得上你能力的地位。”
“是嗎……”秦軒文看向遠處,眼睛因為海風而半眯起來。
翟憲將此看做他態度鬆動的訊號,又道:“‘HERO’卻不同。如果你願意跟隨我,替我做事,我保證讓你在‘HERO’過得舒心。”
秦軒文側過臉,“您為什麼認為,我在‘孤鷹’過得不舒心呢?”
翟憲笑道:“你這樣出眾的人,不應只給柏先生當個保鏢。你若是來‘HERO’,你的地位將僅次於我。”
路易的叫聲絕望淒厲,血的腥味陣陣瀰漫。
秦軒文微一低頭,“抱歉,翟先生,我是‘孤鷹’的人,暫時沒有離開柏先生的想法。”
翟憲握住扶欄的手忽然收緊,骨節突顯,臉上卻只是露出些許遺憾的神情,“沒關係。不過我‘HERO’的門始終向強者開啟,如果有一天,你覺得跟在柏先生身邊太委屈,隨時可以來找我。”
秦軒文冷笑,“謝謝您。”
海浪、痛呼、橄欖枝皆在身後,他雙手揣進西裝褲袋裡,擰眉回到宴會大廳。
夜漸深,“遊戲”五花八門,地位較低的人等同畜生,被肆意玩弄。他坐在吧檯上,要了杯酒,卻沒有喝,聽見一群人正小聲地議論——
“喏,就是他,接連重傷了好幾人,沒想到這麼年輕。”
“路易之前殺了四人,居然被他輕易捏碎了骨頭,這力量也太恐怖了。”
“該不會是嗑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藥吧?他這身板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捏碎路易骨頭的人啊。”
“也許人家就是這麼強呢?”
“嘖,強有屁用。還不就是柏雲孤養的一條狗?柏雲孤把他當人看嗎?”
“哈哈哈,這倒是。”
聽力太敏銳也不是什麼好事,他晃著杯中的酒,無奈地抿了抿唇角。
方才翟憲那意思其實和這些人差不多,只是翟憲當著他的面,不便將話說得太明白——你寧願給柏雲孤當一條狗,也不願意跟隨我享受強者的待遇?那真是太遺憾了。
去他媽的強者待遇。
他在心中嗤之以鼻。
甜酒入喉,他抬起眼,捕捉到一個似乎在哪裡見過的背影。仔細一回憶,竟然是遲幸的一位兄長,遲煊!
自遲曼甄死後,遲家大亂,地盤與勢力全被瓜分,幾個不成器的子輩不斷內鬥,短時間裡,昔日豪門便氣數已盡。
許相樓正是分割遲家的大戶,在這場動盪中獲利最豐,與遲家勢如水火,怎麼會邀請遲煊參加這次的遊輪派對?
遲煊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秦軒文心中警鈴作響,立即離開吧檯,快步靠近。可距離太遠,而前方正在進行情丨色秀,通道被堵得水洩不通,當他從人群中擠過時,遲煊已經不見蹤影。
他一拳砸在牆上,心中泛出不好的預感。
遲煊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遲家人怎麼上得了許相樓的遊輪?
還是說許相樓原本就是知情的?
裝飾浮誇的包廂裡,漂亮男人圍坐在柏雲孤身邊。
柏雲孤神態閒散,目中像是空無一物。
外面的宴會正進行到高丨潮,喧囂熱鬧,甚至響起了幾聲助興的槍聲。
也不知是哪個倒黴蛋被廢掉了胳膊腿。
“柏先生,咱們很久沒有聚過了吧。”許相樓親自沏茶,身後站著數名持槍保鏢——按照他的說法,柏先生在的地方,安全起見,護衛總是不能少。
柏雲孤一笑,“你生意越做越大,太忙了。”
許相樓搖頭,看似謙恭的眼中掠過一抹狡黠,“我早就想邀您一聚,但遲遲沒有‘機會’。”
第十五章 盡在掌控
許相樓曾認為,自己這一生,都會對柏雲孤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卻忽略了一件事——這個世界上,最易改變的正是人心。
他本不姓許,更不叫許相樓。五年前,他不過是一個軍火走私組織裡的馬仔,為上頭的人出生入死,拿命賺錢。
他的父親就是馬仔,祖父也是馬仔,卑賤的血脈註定了他不可能成為人上人,只有為別人鞍前馬後的份。
但他天資聰慧,讀過幾年書,受到少東家跟前紅人的青睞,從底層一步一步往上爬。本來眼看著就要混出頭,少東家一脈卻栽在瞭如日中天的遲曼甄手上。他那不走運的父親被當場擊斃,家裡堂兄表弟,姨夫大舅,凡是給少東家做過事的人,全部被遲家的僱傭兵斬首。
他運氣不錯,成了家族中唯一活下來的人。
而後在最絕望的時候遇到了柏雲孤。
那時“孤鷹”僱傭兵團的聲名已經打響。柏雲孤年紀雖輕,卻心狠手辣,手中血案樁樁,拿捏著無數人的性命,勢力盤根錯節,無人敢小覷。
這樣的柏雲孤,居然在見過他幾次後,說要幫他。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年之後,他過去的一切被抹去,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搖身一變,從一個籍籍無名的馬仔,成了手握大量資源與門路的顯赫軍火商。
那時,他對柏雲孤五體投地,甚至將其看做再生父母——即便柏雲孤還不及他年長。
從小,他就有個遠大的目標:要成為富甲一方的軍火商。
為此,他既勤勤懇懇,又虛心學習,採人所長。然而混到最後,也不過是個命如浮萍的馬仔。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