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水,絕七情,斷情崖,斷六慾。我知道。”
晏青時聲調不由自主地高了起來:“你知道為何還要跳?”
“我想活下去。”
五個字,“我想活下去”讓晏青時驀然想起多年之前,他手執蒼吾,刺穿穆書凝胸膛之前穆書凝曾與他說的:“師尊,不要殺我,好不好?”
可惜那時他揹負的是整個蒼生,整個靜穹,整個修真界的道義與公平,他捍衛的是他一直守護著的東西。
可直到他被那道劫雷劈中的時候,他才明白,他想守護的,不是那些虛無縹緲,更不是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僅僅是兩個人,一間房,僅此而已。
去他的天下蒼生,去他的天道眾修真界,他晏青時也是人,憑什麼要為那些東西負責?可他恍然大悟之時,早就為時已晚。
穆書凝的本命燈連那一點小火星都徹底熄滅的時候,晏青時終於意識到了他犯下的彌天大錯。
那是他的徒弟,他不護著,誰護著?蕭清妤的話是對的,連他都不相信穆書凝,誰還會信?
若是他早些明白過來,穆書凝被全修真界唾棄,被靜穹拋棄,徒弟是他教出來的,他理應同罪。
他若是陪著穆書凝一起站在全修真界的對立面,那結局是不是又會不一樣。
穆書凝錯,那他陪著徒弟一起錯,他們兩個的事情,與天下何干?跟那群人有個屁的關係,那些人的死活,與他們有什麼關係?
他的徒弟,就算是要把天道眾拿在手裡玩,到時候他也全都送上去。
可是,晚了。
晏青時聲音很低:“你不會死。”
穆書凝笑了笑:“是啊,我不會死。”我這輩子就算要死,也要把這人間禍害夠了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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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書凝除了不再叫晏青時師尊之外,其他一切都與以前完全相同。
穆書凝現在暴露了身份,直接就不再遮掩,直接就開始研習《熾火訣》第八式。
晏青時一直在遠處看著他,眼眸裡的情緒濃重得化不開。
“楚俞情。”晏青時在角落裡沉吟。
穆書凝前世沒有出事的時候,蕭清妤就多次說過楚俞情不是什麼好人,可那時他盲目地信任這個首徒,根本就沒有懷疑過,可此時看來。
吳究說過要買“秦昱行”命的是楚俞情。
那種情況下的吳究沒有撒謊的理由。晏青時吸了一口氣,心裡開始劇烈翻騰起來。
楚俞情楚俞情楚俞情。
恰逢楚俞情到峰上來,一眼就瞧見穆書凝在修習劍式。
晏青時清晰地瞧見楚俞情的臉扭曲了一瞬,隨後很快就恢復過來。
晏青時心中大動,他竟然從來未見過楚俞情的這般表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此時,晏青時忽然想起楚俞情給自己聽過的玉簡,裡面穆書凝歇斯底里,破口大罵,說什麼楚俞情在算計他。
當時他以為是穆書凝神志不清,為了撇清自己的關係,而且他認為楚俞情這般聰明肯定不會把對自己不利的東西放給他聽。現在這麼一想,萬一是楚俞情故意放出來,故意讓他以為楚俞情是無辜的,而穆書凝氣急敗壞血口噴人呢?
“楚俞情,你害我!”
晏青時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楚俞情害他?
晏青時擰眉,接下來的他不敢再想。他多年之前犯過一次錯,這次定然不能再貿然定論。事情未知全貌,不能一概而論。
楚俞情朝穆書凝走過去,親切問道:“師弟,在練劍?”
穆書凝停了劍式:“是,師兄。”
晏青時仔仔細細瞧著兩人的面部表情,不放過一個細節。
穆書凝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他仔仔細細地瞧清楚了。
大夢
楚俞情沒有過多與穆書凝交流,他還有事要忙,匆匆回到自己房間裡了。
穆書凝看都不看楚俞情,就自己繼續練劍。
晏青時依然躲在遠處,他覺得孤獨極了。
樹木有伴,白雲有伴,雪與花相伴,山與水相伴,時間有萬物相伴,唯他晏青時,無人可陪伴。
晏青時再也忍不住,現身在穆書凝身前。
穆書凝一愣,立即收劍整頓,抬手拭去臉頰上的汗珠,輕輕朝晏青時鞠了一躬,隨後便打算轉身回房裡。
晏青時站在原地:“書凝。”
穆書凝腳下沒頓,完全沒有聽見晏青時話的樣子,握著竹劍往回走。
晏青時追上去,喊道:“書凝,我有話要跟你說。”
穆書凝轉頭:“我是秦昱行。”
晏青時呼吸一滯,眼眸裡的光亮變得暗淡。
良久,他似是妥協:“昱行,來書房一趟,為師有話要跟你說。”
穆書凝終是不能忤逆晏青時,只得又轉回身,站在晏青時幾步之外,安安靜靜看著他。
晏青時心一抽,但好歹這徒弟總算是看了他一眼,晏青時放下心,領著穆書凝往書房裡走。
自從重生以來,這不是穆書凝第一次進晏青時的書房,可這次不知為什麼就格外地彆扭,身份暴露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擺在二人面前,那些個前塵過往全都被剝去了外衣,殘酷又清晰地攤在了這裡。
晏青時忽然想起這間書房以前是穆書凝的房間,穆書凝剛被趕出靜穹的時候他一氣之下就改成了書房,以至於日後他想睹物思人,都無物可睹。
晏青時忽覺有些尷尬,走至書房正中央腳步忽然停下,扭頭去尋穆書凝的目光。
現在他就像是不擇手段得到了一個本不該屬於他的東西,他怕他一個不注意,這個東西就從他的手中溜走,永遠不再回來。
穆書凝沒有想到晏青時會忽然回過頭來,望著晏青時背影的目光一時未來得及收回,就這麼噹噹正正猝不及防地一眼望穿了晏青時的眼瞳。
晏青時:“找個地方坐下吧。”
穆書凝卻是沒有聽,目光轉而凝在了晏青時桌案上的那柄蓮花燈上。
蓮花燈底座生了銅鏽,燈柄細長,安安靜靜地立在晏青時書案一角,纖塵不染,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仔細擦拭維護。雖說是燈,可燈芯那裡焦黑一片,肯定是再也燃不起來了。
穆書凝道:“這盞燈都這麼破了,怎麼不扔了它?”
晏青時順勢看過去:“我不能扔,不想扔,更不會扔。”
穆書凝輕嘲:“這個東西對你來講就那麼重要?”言外之意是:這個東西對你來講那麼重要,而一個人,你說拋棄就拋棄。
晏青時怎麼會聽不出來穆書凝的潛臺詞,破天荒地在穆書凝面前示了弱:“是我的錯。”
穆書凝嗤笑一聲,移開目光。
晏青時卻不肯放過這個話題似的:“只是可惜它再也亮不起來了。”
穆書凝仍舊面帶嘲色,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