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最後面,無處可退。身後是玫紅色絨簾,多少喜怒哀樂,百態盡現的舞臺劇,都曾從這紅幕布後上演,又由這紅色幕布落下而結束。
站不穩似的,該隱伸手扯了把紅絨幕布,整個幕布散落下來,蓋住他身後的一片漆黑。宴喜臣鬆手,任由他向後踉蹌了兩步。宴喜臣在褲腿上抹掉手心的汗,剛才還沒發覺,後背已經溼透了。
然後他再次上前,反手攥住刀柄,閉上眼將該隱胸口那把刀猛地向下一剖——
沒有想象中的血腥味,沒有屍體,該隱就像一縷煙似的,在開始蒸騰扭曲的空間中消失了。
一切都是捕風捉影。
裡世界另一頭,杜亞琛帶領手下三個守望人,包括老江,在S區做最後的對抗。整個戰場都像被點燃了一樣,半小時前進行過一次轟炸,整個城市瀰漫著硝煙,腳下的柏油路淪為焦黑的廢土。
這是第三輪進攻,他們損失了七十多人,表世界勢力於三小時前對S區邊界進行瘋狂的攻擊,杜亞琛必須在三輪攻擊內,擋住他們通往A區的路。
聲東擊西,這是他早有的準備,唯一沒告訴宴喜臣的計劃。
三小時前他們對整個S區放出風聲,該隱出現在A區,他們將集火毀滅該隱的意志。
杜亞琛在槍炮和硝煙中抬頭東望——只有如此,才不會有人去打擾巴西利卡大劇院。屬於宴喜臣的戰場,在那裡。
說做他手中的刀,就說到做到,必要時候,也是他身前的盾。
忽然間,心頭輕動,像被誰撥動尾弦,杜亞琛猛地再次望向巴西利卡大劇院的方向。冥冥中,他感覺到某種微妙。
遠處的高臺上響起震耳欲聾的炮火聲,高處連發三次,他聽到有人的聲音像空中縹緲的煙霧,循著風緩緩飄來——
“門打開了!門打開了!門打開了——”站在高處的人就這麼迴圈又嘶啞地吶喊著,那聲音中有狂喜,有孤憤,又好像百感交集。
那個聲音不斷狂吼著,是十幾年來孤獨和恐懼的爆發,是殊死戰鬥後令人哽咽的感情。
整個戰場冷卻了幾秒鐘,緊接著裡世界勢力的人爆發出狂歡的呼喊,尖叫,還有宣洩般的大吼聲。與之相對的,是表世界那邊傳來憤怒,震驚,悲慟和絕望的聲音。
痛苦的聲音總是比快樂的聲音穿得更遠,許多人被那樣絕望的聲響所震撼,一時間茫然地放下肩上扛的炮,不知所措。更多的人反應過來,也都露出茫然的表情。
“向東……”杜亞琛三兩下迅速爬到了裝甲車頂上,“向四面八方!帶著你們的人離開!那些被封鎖的路,地圖的邊界已經被開啟!回到現實世界裡去!”
下面立刻傳來帶著腔調扭曲的大吼:“回到現實世界裡去!”
人群沸騰。
杜亞琛心跳極快,他遠眺,已經看到道路的盡頭,蒸騰的空氣,又開始變得扭曲。
上一次是巴西利卡大劇院,這一次是整個裡世界!
空間的意志已經消散,該隱已經被殺死,這個世界……這個空間,就要坍塌了。
作者有話說:
本文這週末結束,大家是不是加把勁兒,再體驗一把追文的樂趣?
第63章 沒什麼一成不變或永恆更新時
世界就要坍塌了,該隱已死,神已死,這訊息在一小時內傳遍了整個裡世界。
實際上,訊息根本不需要人去傳,裡世界的各個區域在一小時內出現了物體流質化的現象,人們目光所及的一切,樓房建築,花草樹木,地面馬路,都開始升騰,在空氣中變得扭曲。物質不再是能夠抓住的東西,它們變成無形態的,即將消失的某樣東西。曾經歷過巴西利卡大劇院那一戰的人,此刻都看呆了。而沒有經歷過巴西利卡大劇院的人,沒什麼比此刻更清晰地讓他們體會到一些東西的流逝。
有人狂喜,有人悲慟,有人看到希望,就有人絕望。
空間在坍塌,沒什麼一成不變或永恆,如果世界毀滅,眾生相近在眼前,唯獨這條規則警世長存。
杜亞琛驅車離開S區,在炮火中蛇形駕駛,四隻輪子幾乎被他開成風火輪,車速狂飆,一路提到了150。
他的副駕駛和後座,沒人抱怨他開得人想吐——要往常,玫瑰早跟上他了。今時不同往日,不用杜亞琛說,所有人心中都有了預警,這是最後的時刻了。
與此同時,玫瑰開著裝甲車橫衝直撞地出了S區,緊接著換上路邊的吉普,也將車子開到了飛速,一刻鐘內就到了羅森休養的公寓。這次戰鬥他沒參加,他受了重傷,她是來接他的。
一腳踢開門,玫瑰喊著羅森幾個屋轉了一遍,額上就滲出汗來,羅森不在屋裡。
他一個重傷病人,能去哪兒?如果不是自己跑的,就是被人擄走的!
玫瑰心急火燎地背上槍轉身準備出門,關心則亂,完全忽略瞭如果羅森是被擄走,房間不可能這麼整潔這個事實。
都臨走到門口了,眼角忽然瞥到鞋櫃上放著一張字條,那水平位太高,用一顆手工草莓壓著,是玫瑰頹唐的那段時間裡自己做的東西。玫瑰捏著那顆草莓看了兩秒,展開摺疊的字條:巴西利卡大劇院,接應燕子。
他受了那麼重的傷,還真是自己跑的!玫瑰一瞬間暴怒,幾乎要將草莓砸了出去,想了想還是憤怒地揣到口袋裡,再次踹開門衝下樓。
同樣踹開門的還有在A區的段明逸。
事情發生時他不在S區,杜亞琛給的指令,讓他在O區禦敵。O區在A區的東面,中間橫穿小片無人區就到了A區,如果S區出現任何動亂,杜亞琛尚能鎮壓,可如果腹背受敵就會陷入尷尬境地。因此,段明逸得到訊息時,比杜亞琛還要晚一些。
但段明逸的反應與許多人一樣,是茫然,是錯位,是不真實感。在裡世界這麼多年了,雖說打破這裡的目標從來沒變,可到底扎過根,生出了歸屬感。
一直在抗爭,在迷霧裡前行,忽然就撥雲見月,前路坦蕩,反倒有些不敢邁出腳了。
整個裡世界失守,A區已經不需要保護了。
段明逸第一想法是回E區找爺爺的骨灰,可路上沒開幾百米,越看越膽戰心驚。
世界在他面前融化,融化得毫無道理,毫不留情,比他看過的許多戰鬥都殘忍。他腦海中一掠而過的,一是宴喜臣,二就是老江和於先生——自從段雲去世後,老頭子為數不多的朋友,於先生和老江,似乎也在相處之中,與段明逸漸漸生出某種關聯。
段明逸深知宴喜臣不需要他去找。他掉轉車頭,車軲轆在馬路上殺出一條輪胎印,他向A區守望人們的中心地開去。
段明逸踹開門時,老江在會議桌上攤著各種各樣的照片,那些都是在來裡世界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