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搖搖頭,拒絕了辜子傳再次遞上來的水瓶,他揉揉眼睛,“現在幾點了?”
“六點半。”辜子傳起身,隨手把水瓶擱在床頭。他彎腰,開啟陳甯隨身的箱子,翻出來一套衣服,“餓嗎?”
陳甯迷迷糊糊睡過去,身上的衣服全皺了,他隨便解了幾粒釦子,露出大半胸膛,接過辜子傳遞上來的毛衣,乾脆把襯衣直接掀了。窸窣間,他沒聽見辜子傳的問話,只順著辜子傳的眼神低頭,看見胸口的一片斑駁。
是在伊斯坦布林做|愛時留下的印子,那時候他坐在辜子傳的身上,辜子傳捧著他的屁股,一邊動,一邊咬他的胸口。
陳甯覺得有些尷尬,拎著毛衣背過身去,但他背上也不乾淨,在牆上蹭出的那片印,已經有些發青了。
嶙峋的肩胛骨收縮又展開,毛衣套下去,頭髮卻被靜電電得炸了一撮。陳甯低頭解褲釦,辜子傳卻湊上來,壓了壓他翹起來的頭髮,“換好衣服,帶你出去吃飯。”
陳甯攥緊了拳頭,和製片人談得很順利嗎?還是新聞已經放出來了?他“嗯”了一聲,示意辜子傳退開一點,讓他下床換褲子。
肌膚接觸空氣時,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陳甯背對著辜子傳,卻彷彿能感受到視線對他臀部的審閱,他套上褲子,裝出平淡的口氣,“由自成跟我說,讓我這趟回去補拍《人心不古》,我跟阮曉程說了,這會兒新聞是不是已經出來了?”
辜子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五點發的通稿。”
“太好了。”陳甯沒轉身,背對著辜子傳,“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陳甯腳步匆匆,彷彿真的憋了一肚子水,洗手間的拉門猛地合上,明亮的燈光下,陳甯抬頭,看見自己的臉。
他努力笑了笑,卻沒成功。
辜子傳帶陳甯去了一家很特別的餐廳,位子就在窗邊,能看見絕佳的柏林夜景。今日餐廳座無虛席,氣氛浪漫,甚至有特殊的選單提供,陳甯看見選單上密密麻麻的德文,並沒有開啟手機細查的興致,只讓辜子傳替他決定。
雪白的桌布上,是一朵盛放的紅色玫瑰,陳甯用手指撥了撥花瓣,下一秒,就被辜子傳捉住了手。
服務生站在一旁,臉上是溫柔瞭然的笑意,辜子傳沒看陳甯,仍就選單與服務生交流。掌心被拇指緩慢地摩挲,陳甯攤著手,沒有回握,也沒有收手。
定下餐點,服務生禮貌地點點頭,臨走前,操著口音濃重的英文,朝陳甯說了句“情人節快樂”。高大英俊的高加索人種,金黃色的頭髮,碧藍的眼睛,的確非常迷人,陳甯笑著說了謝謝,目送服務生離開,手心卻被掐了一下。
“喜歡這個型?”辜子傳眉毛擰起來,五指用力攥著陳甯的掌心。
“沒有。”陳甯扭了扭胳膊,“別這麼大勁兒。”
“痛?”辜子傳一下子放開陳甯的手,“抱歉。”
陳甯倒是沒料到辜子傳會朝他道歉,他收回手,手心紅紅的,的確被掐得挺狠,但辜子傳床上的手勁兒也不會比這個輕,他笑了笑,表示接受這歉意,“沒關係。”
辜子傳的胳膊仍擱在桌子上,伸得有些太長了,好像仍想牽陳甯的手,陳甯卻彷彿沒看見,雙手擱回膝蓋,垂眼觀察桌布的暗紋。
陳甯看這裡的裝潢,也知道辜子傳大概是提前很久訂的位子。白天的時候,他悵然若失,以為辜子傳只准備在床上度過這一日;但現在,他換了衣服,坐在情侶遍佈的高檔餐廳裡,桌上擺了玫瑰花,他也沒有覺得多高興。
陳甯其實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並非長旅的浪子,早就忘記前途的方向,他一直知道的,路的終點,該是辜子傳,像陳甯愛他一樣,也一樣愛著陳甯。
他不知道,對辜子傳而言,愛會是什麼樣子,但陳甯給自己的期限定的很遠,十年、二十年、一輩子,而底線定的很低,只要辜子傳沒有別人。
事到如今,陳甯也不怪辜子傳。如果是他,明明可以和任何一個人上床,身邊卻只有陳甯一個,大概也會對投懷送抱的美人感到心動。至於事發後的態度,電影的地位本就勝過所有,陳甯都為辜子傳心疼,自然不會怪他忽略自己的感受。
不過人之常情,所以陳甯也理解辜子傳現在的殷切。大概和別人比,陳甯還是不差的,雖然人不年輕,屁股也鬆了,但說起知根知底,知面知心,可能也沒有人能比他更合適了。
陳甯想要一個答案,而辜子傳給了,他坐在床邊等陳甯睡醒,給陳甯喂水喝,摸他的頭髮,帶陳甯去市中心吃燭光晚餐,牽他的手,還吃服務生的醋。
辜子傳沒有說出口,但陳甯知道,鬧劇結束了,看客稀稀落落退場,他們也該回到從前了。
前菜是草莓沙拉,配甜甜的桃子醬,陳甯很喜歡這種口感,辜子傳卻明顯不愛吃這種沒有煮過的菜,他看陳甯吃完了,又把自己那份推過去,“還要嗎?”
陳甯用餐巾抹抹嘴,“不用了,等下一道吧。”
辜子傳無所謂地點點頭,手腕上的錶盤映著燭光,閃著淡淡的金光。
服務生帶著主菜上來了,菲力牛排烤得嬌嫩,玫紅色的醬汁滴成一道優雅的半弧。看見葷食,辜子傳興致明顯高了些,吃了半塊抬頭,才發現陳甯面前的牛排一動未動,他先是疑惑,少時卻恍然大悟,表情瞬間僵硬起來。辜子傳放下刀叉,伸手要去夠陳甯面前的盤子,“抱、抱歉,我剛才……”
“沒關係。”陳甯體諒地笑笑,“我可以吃配菜,土豆泥很香。”
“你夠不夠?”他接著問,“我的也給你吃吧?”
不等辜子傳回應,陳甯就將盤子裡的牛排送了過去,雪白的磁盤裡,只剩一點殘餘的醬汁、和一點牛排夾生的血漿。
辜子傳難得地有些慌,“陳甯,我……”
陳甯點點頭,替辜子傳把話說完:“我知道,你記得的。”
他低下頭,不再看辜子傳了。
陳甯其實不覺得疼,可能是疼得太多,這種程度的傷口,大概只能算不爽利的癢。
辜子傳不記得他食素又怎麼樣,他只用知道,想操陳甯的時候,可以扒了褲子直接進去,不用擔心其他就好。為這個人做出的改變,一樁樁、一件件,非要逼他記得比自己還清,時刻回想、感恩戴德麼?他陳甯還沒有這麼不要臉。
一切都是他甘願。
所以那時候,陳甯沒有腆著臉,巴巴地告訴辜子傳,那塊看似普通,品味過時的手錶,其實花了他兩百六十萬,等夠足足半年,才才等到這塊手錶,繫上辜子傳的手腕。
他在王府井逛街,看見海報,便傻乎乎進店,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土老帽,開口就是“這塊表要多少錢?”
帶著眼鏡的精英店員似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