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會兒還要拍您的單人,沒那麼快結束,您累了就先回化妝間眯一會兒。”
陳甯不疑有他,站起來就和女孩兒回化妝間了。
等陳甯的單人照也拍完,已經過午飯時間了。他們和雜誌社的編輯一起吃了點簡餐,終於開始了採訪。
陳甯和辜子傳並排坐在一起,隔著一張茶几,是雜誌社的記者。不管兩人私底下如何,當著外人的面,他們一直都是以發小與好兄弟的形象出現。辜子傳比陳甯高一些,這時他微側著身,胳膊伸在陳甯身後虛攬著他,頓時展現出一副親密無間的模樣。
記者開啟錄音筆,微笑著開場:“這次採訪真是難得,離《那個我》首映都快過去四年了。新作《野》馬上要在柏林首映,我們很期待您可以再次替國爭光,成為有史以來獲得金熊獎的最年輕的導演。”
辜子傳頷首,矜持地說:“謝謝。”
記者:“方便和大家簡單介紹一下《野》嗎?我們都看了預告片,這次講的故事感覺很不一樣,主角是一頭獅子。”
辜子傳:“對。《野》,也叫《wilderness》,講述的是一個小男孩和一頭獅子糾纏一生的緣分。”
記者:“什麼樣的緣分呢?在不涉及劇透的情況下,多說一點吧?”
辜子傳:“這個男孩兒是個野生動物學家的兒子,小時候跟著父母在非洲大陸考察,不小心走丟了,還碰見了一頭幼獅。走投無路的小男孩兒和幼獅成了好朋友,一起度過了幾天時光。後來,小男孩兒被父母接走了,但是每隔幾年,或有意或湊巧,他都會回到那片大陸,和獅子重逢。這頭獅子就陪小男孩兒長大,見證了他生活裡的各種變化。直到小男孩兒找到了女朋友……”
陳甯卻突然打斷:“誒,說到這裡就可以了,接下來就讓大家去電影院去看吧。”
記者挑眉:“陳老師這是不讓辜導多說啊!”
陳甯連連擺手:“不是不是。這人要不然不說,一說起來就沒完了。後面這段是電影的重點情節,我相信透過熒幕揭曉,會更加過癮。”
記者笑著記下了些什麼,“行,那我們就留一個懸念。辜導,聽完這段簡短的劇透,我發現一件事兒啊。其實無論是您的在獨立電影節發表的處女作也好,《那個我》也好,《野》也好,我發現 ‘成長’ 似乎是您電影裡的一個非常雋永的主題。您看,小男孩兒和非洲雄獅之間的關係,似乎也是透過小男孩兒的成長拉開的。那可不可以講一下,為什麼會如此鍾情於這一類題材呢?”
辜子傳思考了會兒,說:“其實所謂成長,就是一種改變。一個人物,經過一些事情,發生了相應的改變,我覺得是一個很值得拍,也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寫一個故事之前,很少去想太多跟主題相關的事情,當然,我會有我想表達的東西。但一個劇本成型前,我想的更多是故事,和故事的呈現。你覺得我的電影跟 ‘成長’ 有關,大概是因為我作為一個電影導演,也在不停地成長,而我的作品,不過是我內心世界的一種折射罷了。”
記者若有所思地說:“您這麼說我其實特別感慨。因為看到您的作品,其實很多人都不敢相信這是一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小夥兒拍出來的東西。我們已經習慣用一個成熟導演的角度去欣賞您的作品了,都快忘記,您其實也處在一個人生的成長期。
“那說到 ‘改變’ 哈。要從鏡頭表現一個人物的轉變,除了對故事的要求,對演員的演技也是有很高的要求的。您每一部作品,陳甯老師都是您作品獨一無二的主角。可以說,陳甯老師和您,不僅互相見證了彼此的藝術生涯,彼此也都是最信任的搭檔。我們都聽說過一些或多或少的,關於你們一起長大的事兒,這次難得可以同時採訪到您兩位一起,我們其實都特別想知道,您倆這電影上的合作關係,是怎麼萌芽的?”
辜子傳看向陳甯,示意讓他來回答。
陳甯被辜子傳這狀似溫柔的眼神看得有些難以招架,一時竟有些語塞:“嗯……”他含糊道:“從哪兒說起比較好呢?”
辜子傳:“從你送我那臺DV開始……”
陳甯心一跳,“那麼早嗎?嗯,說得也是。辜導十二歲生日的時候,我給他買了一臺DV,就很普通那種。”
記者來了興趣,追問道:“所以辜導十二歲就開始拍電影了?”
辜子傳點點頭,語氣有些得意:“可以這麼說吧。不過那時候我只有一個演員,就是陳甯。”
陳甯臉都紅了:“哪裡是演員!其實他就是跟在我後面,拍一些很日常的畫面,然後他會導到電腦裡,搗鼓剪輯什麼的,不過也基本上沒有發表過的。”
辜子傳補充道:“其實一開始,就是對生活的記錄,對生活的觀察而已。”
記者:“但是您對鏡頭的把控,應該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辜子傳:“對。一開始就是瞎拍。後來也知道,從什麼角度拍比較好看,甚至有了分鏡的概念,要怎麼構圖,怎麼突出畫面的重點。”
記者:“後來就發展成有目的的拍攝了?”
辜子傳:“對。到後來我們倆有空的時候,我也有開始要求陳甯,給他編故事,讓他演。”
記者:“編故事?”
辜子傳又看向陳甯,他仍是那副無甚波瀾的臉,眼神卻明顯帶著笑意:“要不,你來回憶回憶?”
陳甯都快忘記,自己什麼時候,被辜子傳這樣看過了。他心裡泛酸,頓了頓,調整口氣,裝作回憶的神態:“說起來……還挺不好意思的。那時候,辜導會給我一個劇本兒,當然不至於是那種有臺詞、那麼正式的。但是辜導會說,誒,陳甯啊, ‘能不能想象,你是個離家出走的小孩,爹媽鬧離婚,沒人去幫你開家長會,於是你逃學出來,在街上亂逛,你會做些什麼?’ ”
記者忍不住笑了出來:“雖然不知道在這裡說合不合適……但當年的辜導,真的好中二啊!”
陳甯聞言,忍不住也笑了。他偏頭,看辜子傳,見辜子傳摸了摸鼻子,竟難得的有些窘迫。
小傳,人們都說,一個好導演,首先得是個好演員。
你是在演戲嗎?
“可能吧。”陳甯回頭,笑了笑,說:“但我對情緒的排程,其實就是那時候學會的。辜導那時候年齡雖然小,但是對生活的觀察,比一般小孩兒卻精準太多了。他隨時能揪出我表演中不合理的地方,並且引導我去排程正確的情緒。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方法派、表現派、體驗派什麼的,辜導卻會說, ‘你想象一下,如果你爸爸媽媽要離婚了,你看到這朵花,你是什麼感情?你想把它摘下來嗎?摘下來之後你想把他插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