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我是想要與海良宜爭個高下。我們同赴科考,他那般不起眼,我卻連中三元。我少年得意,不懂官場迂迴,受人構陷,被貶斥出都,自覺無顏見渝州父老,便沉鬱了幾年。後來海良宜提拔擢升,太子卻沒有拜他,而是把我從渝州迎回闃都,從此我便做了東宮太傅,兼任吏部尚書。海良宜這一生都敗在齊惠連名下,可他是個君子,太子自刎時人人喊打,唯獨他還存有挽回之心,就衝這一點,我不如他!我們之間沒有高低,只有相惜。可嘆蒼天無眼,我們是即便道路相同,也仍然不能共事的人。我受困二十五年,你說得不錯,我如今已經沒有再與他一爭高下的心了。”
薛修卓也沉默下去,房間裡只有雨聲和紀綱雕琢的刮磨聲。雨下大了,杏花掉得更紛亂,在泥水間鋪就一片殘粉。
“我這輩子只教了兩個人,都是傾盡畢生所學。我自負才高,不肯將就,正是這樣的持才狂傲,才害苦了第一個學生。”齊惠連望著那殘瓣髒水,猶如望著自己潦倒的半生。他說:“我齊惠連到底不是神仙,有兩個學生足夠了,別的人,我教不起。”
紀綱劇烈咳嗽起來,用帕子掩了口,埋怨道:“關窗吧!”
齊惠連把那些景都關在外邊,回頭看著薛修卓,說:“我言已至此,你休要糾纏!走吧,別留在這裡礙眼。”
薛修卓不動,他和薛修易長得不像,他甚至不像是世家子弟。他沒有潘藺、費適的那種驕矜,庶子的身份讓他在過去數十年裡吃盡了苦頭,他已然被打磨成了這樣不露鋒芒的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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