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悄咪咪地去哦~】
祝星慄收到這條資訊之後,手指顫了一下。他就在黑暗中垂著頭看著螢幕,一動不動的,勾著笑的唇角扯出縫隙,露出白花花的牙齒。
心情過分地太好。
女孩子自願地提出一項兩個人單獨性、排他性的行動,帶著隱秘感、刺激感的秘密行動。還有那個簡短的小波浪,彷彿能將她活潑的樣子具象化,心情愉悅地可以隨波飄蕩。
祝星慄覺得自己確實有點飄,不知道是高強度工作之後的後遺症,還是被這一句簡短的邀約攻擊到了心臟,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不太真實,以為撞到了幻影。
就像是一句話的終結,那個戛然而止的句號,突然在收筆之後又調皮地甩出一個彎勾,給未完待續的故事留下延續的餘地。是期待,是成全,是意想不到的幸運。
但接下來幾天,段伏儀都沒再提出去玩這件事兒,祝星慄也很有眼力見的沒提。倒不是她信口雌黃隨口一說,而是她這幾日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段時綾在開學之後的第三天又打來電話。這次倒不是段恆竹生病住院,而是段老太太再過半個月就要過八十大壽。
段恆竹當爹當的失敗,當兒子當的也不成功。段老太太三十二歲喪夫,一個人把閨女兒子拉扯大,就盼著兒女家庭和睦,夫妻相攜終生,了卻她未能與丈夫相守到白頭的夙願。然而兒媳婦盡孝跟前,她兒子卻攀附權貴之女,借勢上位視妻女不顧,最終搞得家破人亡。
段老太太一氣之下,單方面與段恆竹斷絕母子關係,與女兒一起遠赴紐西蘭養老。許是落葉歸根之情,七十九歲的老太太重歸故里,打算同全家族熱熱鬧鬧地辦一個壽宴。
段老太太疼惜段伏儀,這幾年一直沒斷聯絡。辦壽宴這事兒段伏儀早就知道,但段恆竹和段時綾怎麼知道的,她不得而知。
段恆竹一直很想找機會讓母子關係破冰,然後一箭雙鵰,帶著李音容母女認祖歸宗,讓官場的升遷之路走得更順,最後再拉著她強行演一場皆大歡喜的團圓戲。
因此,段時綾給她打電話的意思就很簡單:你只要不出現就好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各種激將法落下圈套,想方設法地讓段伏儀不想去不願意去。然後段時綾就可以用她那向陽花的性格去籠絡段老太太,攻進銅牆鐵壁的包圍圈,做那個衝鋒陷陣的勇士。
壞人的可狠之處就在這兒。想盡量裝成一個好人,那就讓好人去做惡人,然後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引領言語高地去攻擊好人,完成身份的置換。
等到眾人明白過來,這世上又多了一個壞人,被浸染黑暗的壞人,哪怕他曾經善良過。
段伏儀又不傻,她聽得出來,但煩就煩在這三個人太招搖,太放肆,太他媽的不要臉。
可又不知道怎麼辦,她確實不太想去。
*
祝星慄這幾天都早出晚歸,恨不得將陳述安排的工作在三天之內做完,然後乖巧地等著段伏儀帶著他悄咪咪地出去玩。
這天祝星慄拍完一個公益短片又做了個雜誌專訪,回到家時已是華燈初上,城市正式躁動起來的時間。但他就覺得不對,他家太冷清了,明明段伏儀人還在,卻有一絲不對勁兒。
入室門口,掃地機器人明顯一副電量耗盡的模樣,卻仍舊努力掙扎在工作一線,伏地魔還在一旁亢奮地挪動它,齜牙咧嘴地,像是個無良的包工頭。
段伏儀就站在廚房裡,垂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意識已經在神遊。
祝星慄嘆了一口氣。
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幾天。一個人要麼站著要麼坐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愛說話不愛理人。祝星慄起初還以為她又生了莫名其妙的氣,旁敲側擊地問了,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祝星慄不放心,擔心她和朋友,或者是男朋友吵架,讓容閣偷摸地跟了幾天,得到的回覆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
一個人自內而外地散發出一種孤零零的遺棄感,喪氣得很明顯。
祝星慄換了衣服下樓,段伏儀仍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吃飯了嗎?”祝星慄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在想什麼呢?”
段伏儀猛地一怔,回過神來回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我還沒收拾完,一直在發呆了。”
祝星慄頓了頓,站在她身旁,淡淡笑了聲:“發呆能賺錢嗎?”
段伏儀啊了一聲,抬起頭。
祝星慄看了她一眼,拉著她的胳膊往客廳走。段伏儀不似往常那般反抗,跟在他身後慢慢走著,站在沙發前,表情依舊有些愣。
祝星慄靠近她,雙手放在她肩膀上,微微用力往下壓,直到段伏儀坐在沙發上,才開口問:“想不想把心事說出來?”
段伏儀垂頭喪氣:“我沒有心事啊......”
祝星慄也坐在沙發上,側著頭又問:“沒有心事嗎?那為什麼給我泡的咖啡裡會放鹽,伏地魔的食盆變成了量杯,發給那位人高馬大的學長的微信——都發到我這裡了。”
段伏儀眼皮微耷,挫敗地回了句:“對不起啊。”
祝星慄又不是想聽她說對不起,又問了同樣的話:“想不想說說心事?我說過,慄爺是你永遠的樹洞。”
段伏儀其實不想說,她家那點讓人啟齒的家務事,破敗不堪的家庭關係,眼前難以處理的壽宴破事,都和八點檔狗血劇一樣。
讓忙碌一天的僱主,坐在這兒聽她講一出盡是悲情憤怒的劇本,她覺得不合適。
段伏儀的臉上掛著拒絕的意思很明顯,祝星慄又補了句,語氣有點不好:“有事兒可以跟學長說,就不能和我說?”
下午在保姆車上時,祝星慄收到了一條微信:【學長,你有時間嗎?我有點事兒想和你說。】【家裡有些事,我有些搞不明白。晚上回學校時,你能幫我分析分析嗎?】
他還以為段伏儀玩起了角色play,手指還沒按出文字,就看到後面一句。
祝星慄就有點不淡定了,他甚至有一種被她在頭上種了一層小綠苗的錯覺,偏偏還跑過來說一句,你記得自己澆水哦。
綠油油的,還是自己養的,很沒道理。
段伏儀沉默,過了一會兒,才抿了抿唇:“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家裡長短的,連塊遮羞布都沒有,你不會喜歡聽的。”
祝星慄換了一個姿勢,斜靠在沙發上,手臂搭在後腦勺,安靜地看著她:“說吧,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聽。”
故事線太長,段伏儀深呼一口氣。
從段恆竹出軌到母親離世,再到搬至新家。段伏儀講得很簡單,語氣平和得像是講述別人的故事。
祝星慄聽得很認真,那段他未經歷過的時間,她一字一句說出來,卻沒法設身處地得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