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他剛才還接過鍾未時手裡的雞翅吃了。
顧禮洲在心底嫌棄了一下。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見鍾未時微微凸起的肩胛骨。
挺白淨的面板包裹著,隨著手臂的動作凸起,凹陷……
顧禮洲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他在陽臺上空翻時候的樣子。
一個被父母親扔掉的孤兒,也不知道是在怎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
之前聽他那口氣,也不像是被好心人領養過。
第一次見他,滿眼戾氣,張狂又放肆,卻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一點小錢而低頭。
到底是怎麼在這個城市的角落裡紮根生存下來的呢?
“幹了幹了。”鍾未時端起酒杯和大家碰了碰,手肘不小心把一堆籤子頂到了地上。
他懶得彎腰去撿,繼續喝酒。
下一秒,他邊上那位,替他一根一根撿起來放回桌上。
鍾未時一愣。
“我吃飽了,先走了啊。”顧禮洲起身說。
“啊,這就吃飽了啊?”強子看著他,“在這兒等會唄,一會吃完了我們送你回去。”
“不用,你們吃吧。”顧禮洲說。
鍾未時叼著雞翅,看著男人的背影一點一點地融入夜色之中。
人剛一走,強子就嘖嘖兩聲,“真是不合群。”
鍾未時吐掉了嘴裡的雞骨頭,“物以類聚,他跟我們本來就不是一類人。”
氣氛因為‘物以類聚’這四個字,變得有一點點微妙。
談不上高興或者難過,但大家心裡都明白,他們這類人,跟人家沒法比。
直到大非的假髮被一陣風吹得掉在了桌上,一群人又笑得四仰八叉。
沒法比又怎麼樣?
窮人也有窮人的快樂。
鍾未時藉著阿偉他們的手機熱點,想查檢視有沒有什麼新的房源出租,腦袋上忽然被人扔了什麼東西,眼前忽然漆黑一片。
“操,哪個傻.逼啊。”鍾未時扯下腦袋上的東西,發現是一件衣服,還是一件嶄新的,掛著吊牌的男士T恤。
他抬頭看見強子一幫人都瞪圓了眼睛望著他的背後。
鍾未時捏著衣服扭過頭,在昏黃的路燈下,對上了顧禮洲漆黑的眼眸。
16 “老顧,301的小弟弟找你。”
鍾未時看著自己手上的新T恤,有些不可置信,扭頭詫異道:“這,這,你買給我的啊?”
顧禮洲的嘴上還叼著煙,看起來神色散漫,“不然呢?”
鍾未時望著菸頭的那一點點火星,沒緩過神來,又聽見他說:“趕緊換了吧,身上那衣服我看著都難受。”
鍾未時回頭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其實要不是顧禮洲提醒,他早就忘記衣服破了這事兒。
阿偉也是才發現他的衣服破了兩道口子,“剛掛圍欄上時候弄破的啊?”
“嗯。”鍾未時下意識地瞅了一眼吊牌,嚇得一哆嗦。
什麼玩意兒啊!龍袍嗎!
“太貴了吧,”鍾未時覺得自己肯定還不起,仰頭道:“這還能退不?”
強子一幫人也湧過去看吊牌,一連串地臥槽,“898!”
“啊?”大非一臉震驚地湊過去。
顧禮洲垂下一條胳膊,抖了抖菸灰,漫不經心道:“打折買的,送你了,算是新鄰居的見面禮。”
強子嬉皮笑臉地捱過去,“哥,你看我這衣服也破了!”
一幫人扯著衣角大喊:“我們的也破了!”
顧禮洲:“……”
鍾未時一肘子把強子他們頂了回去,“要點臉成嗎?”
“滴滴——”馬路對面的汽車喇叭響了兩聲,探出一個腦袋。
“老顧。”
是曹智恆。
顧禮洲捻滅小半截菸頭,偏了一下頭,“我先走了。”
鍾未時神色恍惚地“噢”了一聲,等他想起來要說謝謝的時候,對方已經鑽進車裡,看不見人影了。
衣服被阿偉搶了過去,像是擊鼓傳花似的,在一幫人手裡傳了個遍。
T恤的款式挺簡單的,純白色,一對菸灰色的翅膀從領口延伸到雙肩。
張揚,很有個性。
和顧禮洲身上的衣服完全不是同一個風格,看起來像是特意為鍾未時挑的款。
“還別說啊,這貴的衣服料子就是不一樣啊,摸起來很舒服。”
“我感覺就那樣啊……”
“不是說打折買的麼,應該不貴吧。”
鍾未時心算了一下,就算特麼老闆跑路跳樓價打一折都得90塊錢一件。
90塊,都夠他在小商品市場買一打的了!
更何況這種東西一看就不是路邊攤,哪來那麼多老闆跑路跳樓價。
“哎!你別摸了,手那麼油,都蹭衣服上了。”鍾未時從強子手裡奪回衣服。
“我都擦了手才摸的。”強子連聲嘖嘖,“瞧你這心疼樣,不就塊破布麼!等哥們我發財了第一件事情就是給你買兩件898的,一件穿身上一件當抹布!”
鍾未時笑了一聲,“傻.逼。”
車子行駛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
副駕駛的位置開著窗,顧禮洲的頭髮被吹得四散飛揚。雖然天色已黑,但眼前仍是一片繁華熱鬧的街景。
警局李老的那一番話在不經意間戳到了他的痛處。
不知不覺地,都32了啊。
人生能有幾個32年啊?
現在是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