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一封白底紅邊的信封來,親手呈給了端坐在書案後的長公主。
長公主接過,邊開啟邊問:“蕭先生,這事怎麼查了這麼久?”
“回殿下,周家盤踞雲州數年,勢力龐大,想要不驚動周家人,自然得處處小心,而且那護國寺的淨空雖然去過雲州,可是到了雲州後的行蹤,卻被有心人刻意掩蓋住了,特別是淨空去西惠公周家到底說過做過些什麼,知情者不過寥寥數人,為此不得不花費不少時間和手段才打聽到了當初的一些事情。”
長公主點點頭,她也知道,憑她現在一己之力,京城內的事還可插手一二,但若是不借助衛皇后勢力,就想去其他諸州查探這些私密之事卻是鞭長莫及。長公主看著信件,抬眼看了看靜跪坐在一旁等候她吩咐的蕭譽,隨口就問:“蕭先生覺得淨空之言可信嗎?”
蕭譽謹慎開口:“微臣與那護國寺的淨空並沒見過,不敢妄言。不過護國寺的上任住持卻是位精通佛法,深不可測的高人。據說唯有淨空繼承其衣缽,想來也應該有幾分本事吧。”
長公主沉凝不語。因為周淮一直對護國寺耿耿於懷,所以長公主心中起疑,便讓蕭譽派親信去雲州查探,而此事除了蕭譽,長公主誰都沒透露,可此時她卻有些後悔讓人去查了,因為信上明明白白的寫著‘為禍天下’這四個字。
長公主皺著眉頭,有些為難。在她重生前的那一世,雲州的周懷玉確實揹負著景國亡國禍水之名,那麼如今換成了另一個魂魄寄居著的周淮呢?長公主心中有些猶豫不決,便問蕭譽:“若是淨空所言以後當真會應驗,先生覺得該如何處理?”
“事關天下安危,自然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正好乘她現在勢單力薄,斬草除根。只要謀劃得當,此事並非不可行。”蕭譽說完後,便用那雙狐狸眼偷偷的觀察著長公主的神色,當發現長公主面有不忍,眼中猶豫不定時。他內心輕嘆了一聲,眼中的失望及蔑視一閃而過。
果然長公主並沒應允和同意他的看法,只為淨空嘆息了幾句:“佛法浩瀚廣無邊,度盡人間苦和難。淨空是真正的大師,可惜了。”
蕭譽笑著點頭附合,心中卻不以為然。俗話說‘畜牲易度人難度,寧度畜牲不度人’。淨空為了他的信仰,正義凜然不畏生死的找上門去勸說人家父母殺掉孩子。這樣不通世故的人,若是去的是普通百姓家裡,也免不了一頓好打,更何況他說的那個為禍天下的人是有權有勢的周家唯一的女兒,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長公主並沒發現蕭譽的異樣,只是看到信尾寫的‘天生聰穎,乖巧聽話,十分受寵,但從不驕橫,反而為人大度,知禮謙讓,三歲識字,五歲成文,是雲州有名的神童。’時,目瞪口呆,仔細看了好幾遍才問:“這是她?沒查錯?!”
蕭譽淡然一笑:“這些訊息都是多方打探,必然屬實才敢上報。”
長公主愣了好久才喃喃自語般問蕭譽:“蕭先生覺得周淮這人如何?”
“蕭某隻曾遠遠的見過兩回,聽過關於此人的一些事,並不熟悉,而此人尚幼,實在不好妄作評價。”
長公主緊緊的看著他,語氣卻還是依舊平靜:“又無外人,先生何必這般謹慎?”
蕭譽微眯著眼,看出長公主的不悅來,他意味深長的笑笑,勾起嘴角說:“並非蕭某不肯說,而是此人太怪。”
長公主點頭,深以為然,同時示意蕭譽繼續說下去。
“若按她在宮中所做所為來看,此人行事百無禁忌,有勇無謀,不足為慮。可若是結合雲州那邊的訊息,那這小孩可不簡單。如果是有人教導還好,如果不是的話……”蕭譽說到這頓了頓,神情也帶上了幾分嚴肅,眼中透出股棋逢對手時的戰意。
長公主不以為意的插嘴道:“先生似乎太高估她了。”
蕭譽緩緩搖了搖頭:“這般城府謀略,絕非常人。蕭某有次在國子監偶遇那周淮,一時好奇,想為其相面,結果還未靠近,便被其警覺到了。那雙眼太有神了,帶著冷凜兇狠,這樣的眼神實在不該出現一個小孩身上,而且還是個年僅五歲的女孩。也可惜是個女娃,不然將來必成一代梟雄。”
“就她?”長公主不屑的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是必成禍害才對。”
蕭譽並沒有聽到長公主的話,他現在的心思全在周淮身上,不由得感慨:“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帶玉出生的奇事,自古都是聞所未聞,若真能平安長大,不知會成為怎樣一個人物。” 蕭譽嘴上感慨著,心中卻另有盤算。他沒說的是,當時周淮確實冷冷的掃過他一眼,卻讓蕭譽感覺到了敵意,還有莫名的危險。他有種預感,此人或許就是他命中的劫數。
長公主看著蕭譽,不置可否的說了句:“未來的事,誰說的準?大概只有天知道。”
蕭譽點點頭,正準備說些什麼,結果只聽‘啊’的一聲過後,便是‘噼裡啪啦’的磚瓦落地聲在門外響起,然後便是一片安靜。
長公主最先反應過來,慌忙出門去看,果然沒別人,正是周淮,此時正躺在地上‘哎喲’叫喚,周圍還散著不少碎瓦片。
“你在幹嘛?”長公主問完向上看了看屋簷,離地有二三米之高,立刻就反應過來,厲聲怒斥:“偷聽就算了,你上房頂幹嘛?”
周淮滿身灰塵的趴在地上,還‘哎喲哎喲’的喊疼,見長公主面有慍色,便縮了縮脖子說:“我也不想上房頂,可門口有人守著啊。”
“你!”長公主氣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此時宮女太監皆急匆匆趕來,但見到長公主正一臉怒容的數落周淮,都垂首默立一旁,不敢上前。長公主環視一圈,一揮手:“都下去。”然後無奈的看了周淮一眼,沒好氣的說:“還不起來?”
周淮傻笑,姿勢難看的爬起身後,見周圍人都已散開,只有蕭譽還在一旁眯著小眼睛打量自己,頓時回了他個白眼,便不再搭理他了。
蕭譽見了,反倒笑眯眯的說:“周小姐果然不同凡響,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還能面不改色。”
周淮眉頭一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齜牙咧嘴的回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面不改色了?”
“別拍了,換身衣服去!”長公主在旁被嗆的捂嘴咳了兩下,但說完還是上前準備把周淮臉上的灰給擦乾淨。
周淮卻以為長公主是要動手打她,面色一僵,後退了幾步,才低聲唸叨:“世界如此暴躁,我卻如此美好,不要計較,打不過就逃。”
長公主縮回手,看著她有些不悅:“你躲著我在那嘀咕什麼?”
周淮傻笑,一會捂腿,又一會捂手誇張的喊:“完了完了,殘了,涼月,你得養我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