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珩笑問:“先生可是決定了?”
紀知年的視線與陸珩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均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要表達的意思。
先生可是決定了?決定為這風雨飄搖的晉國效力,決定在這烏煙瘴氣的晉國朝堂一展拳腳?
紀知年爽朗道:“六公子都願放手一搏,不過成敗而已,我又有何懼?”
不過生死而已,若渾噩糊塗的活著,生亦何歡,若能蛟龍得水,死又何懼?
言罷,紀知年目光幽然的斜著蕭燁,問道:“六公子可也決定好了?”
要知道公子燁在晉國的處境稱不上好,他沒有任何根基,不瞭解晉國的現狀,還有可能被懷疑心向梁國,成為晉國上下的眼中釘肉中刺,幾乎所有的壞處都讓他佔了。
陸珩唇邊噙一抹淺笑:“至少,孺子可教也。”
血染山河16
陸珩叫來了蕭燁,讓他和紀知年說話,他則是招呼著紀知意在旁邊坐定,一邊品茶一邊逗紀知意。
紀知意心性純良,喜怒哀樂都全然寫在臉上,他整個人又充滿著活力,與這亂世中的絕大部分麻木的人不同,倒是叫陸珩難得的升起了幾分興致。
在逗紀知意期間,陸珩也聽到了紀知年和蕭燁間的談話。
因著兩人見識不同,聊的話題也多淺薄,但紀知年說的話,蕭燁基本都能接住,還能在談話之餘加入他自己的想法。
都不用細看,從紀知年越發興奮的聲音中,陸珩就能猜到他對蕭燁的滿意。
紀知年是個心懷天下的人,他有意為天下人謀生,奈何明主難得,讓他平白蹉跎許多年。
蕭燁也是個心懷天下的人,他有意免除戰火,免百姓流離,他會是個明主,讓紀知年得以展露拳腳的明主。
經過一番談話,紀知年也明白了為何陸珩會說蕭燁可教?
從梁都到晉都,時間耗費不到一月,但蕭燁的成長,不管是見識,心性,亦或者是謀略,都足以讓他側目。
假以時日,蕭燁會成長到哪個地步,他不敢想象。
而他與蕭燁,也都頗有相見恨晚之感。
在臨分別以前,紀知年接下了蕭燁奉上的溫茶,在陸珩的見證下受了蕭燁三拜,就這麼成了蕭燁的先生。
陸珩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
紀知意對親近的人的情緒最為敏感,在察覺到紀知年對蕭燁的中意後,他又細細打量了蕭燁,沒有感受到來自對方的惡意,他心中對他的戒備才真正放下,隨時都緊握著狼牙棒的手也慢慢放鬆。
紀知意的變化自然瞞不過陸珩的眼睛,他饒有興致的瞧著他的動作,修長的手指似是不經意的輕叩在桌面上,姿態閒散愜意。
紀知意耳尖微動,目光猛地轉向陸珩,最終落定在他指腹與桌面接觸的位置上,尤為精準。
眼見著天色逐漸昏暗,紀知年看了眼新鮮出爐的學生,又抬眼望著正和陸珩玩得不亦樂乎的傻兄弟,還是決定將心中的打算說來與陸珩聽。
對紀知年的眼神,陸珩意會,他輕叩著桌面的手微頓,說道:“蕭燁,你帶知意在府中四面走走,教他多熟悉府中環境。再去找老僕,讓他把府中好吃食的都搬出來備上,晚上招待上賓。”
聽到吃的,紀知意馬上就坐不住了,抱著狼牙棒就跳到蕭燁跟前,銅鈴似的眼睛動也不動的盯著他,催著他快些走。
蕭燁無奈,卻還是禮貌周到的和陸珩兩人告辭:“師兄,先生,那我先出去了。”
紀知意在紀知年的凝視中,有模有樣的學著蕭燁的動作,話語。
待兩人離開,陸珩重新坐回紀知年身邊,為他的茶杯添了些新水:“紀先生有話就直說,不必與我客氣。”
紀知年沉吟片刻,說道:“六公子覺得知意如何?”
陸珩中規中矩的說了紀知意的幾個特點,比如單純,比如知恩圖報,再比如武功出眾。他說的幾個特點,既是紀知意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
他的心性和武功,跟在心正的人身邊還好,至少不會為禍一方。若跟在心術不正的人身邊,少不得會給這混亂的世道再添幾分血色。
陸珩的未盡之意,紀知年自然十分清楚,也有著這層考量,他為紀知意找退路的心思就急切了許多。紀知意本性不壞,他不想看他在懵懂中受人利用,做出錯事。
紀知年嘆息道:“實不相瞞,我是想讓知意跟著六公子,也不必公子專門派人護他,只要有他一口飯吃,不被居心叵測的人利用就好。”
陸珩問道:“先生以為,什麼是正,什麼是邪?”
紀知年抬頭看著陸珩,目光幽深:“在亂世之中,哪裡有絕對的正和邪?都不過是各為其主而已,所謂的正邪都是對勝敗的書寫,勝者為王是為正,敗者為寇是為邪。我欲將知意託付給六公子,便是希望你能帶他走上正途。”
他大概是沒有機會看到天下太平了,他希望知意能幫他多看幾眼。相信以知意的脾性,他會經常到他墳前與他說他眼中的太平盛世,那他也就知道了。
陸珩道:“紀先生該是能猜到我的打算的,自來黃沙埋白骨,血染山河不歸路,知意跟著我,未必有在先生身邊安全。況且,知意武功極好,能保護先生在這晉都免受侵害。”
紀知年唇邊浮現出些許笑意,說道:“邊關的真刀實劍能避,晉都的波雲詭譎難逃。再者,我大約也沒兩年可活了,就算我能在活著的時候護著知意,我死了之後呢?在我認識的人當中,沒有人能比六公子更讓我放心託付知意了。更何況,我還有未盡心願,我這雙手生來就是攪弄風雨的,若不實實在在鬧上幾回,我怕是死也不能瞑目。”
陸珩靜默須臾,忽而雙手端起茶杯,以茶代酒的敬紀知年:“陸珩保證,以後有我一口吃的,就絕不會餓著知意。”
紀知年回禮:“那在下先謝過六公子了。”
接下來的時間,陸珩和紀知年又說起了晉國的事情,多是對晉國處境的分析。
陸珩沒有問紀知年有什麼辦法來改變晉國內憂外患的局面,紀知年也沒有問陸珩何時啟程前往西陵關,兩人相識相處的時間不算長,默契倒是挺足的。
陸珩和紀知年的談話是被紀知意打斷的,他一手拎著狼牙大棒,一手捂著肚子,神色委屈的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