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行,”劉五妹也湊到黑驢的位置觀望著那個巷口:“摩托車從巷子裡一露頭,這裡就能看到,咱們就把那個當成行動訊號——到時候立即出去,等摩托車開過來摟火就打!”
“就是不知道得在這兒窩多久……”一個保鏢不無抱怨地嘀咕著:“咱們蹲在黑屋子裡受罪,姓孟的那個王
八蛋卻在窯子裡快活……”
劉五妹沒理他,但估摸了一下時間——孟龍生那傢伙是在六點多鐘的時候從成瑞祥綢緞莊門前離去的,現在已經過了八點,應該不會太久了。
想到成瑞祥,她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了曾經穿過晉軍軍裝的肖掌櫃的形象,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來頭呢?逃兵?還是和孟龍生一樣做了漢奸?真是傷腦筋得很。
已知姓肖的是與孟大
腦袋及其手下乘坐一輛三輪摩托車去的倚紅樓,如果一會兒出來的時候他仍在車上,就只好對不起了——子丨彈丨不長眼睛,何況,他又與漢奸偵緝隊長打得火熱,如果跟著一起吃了槍子,也算活該!
夜幕下,關門山女匪首一行就這樣潛伏著,等待著。只是,他們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與這家廢棄店鋪相距四五十米遠的路邊,後來悄然滑入停下了一輛黑色的轎車,同樣在夜幕中監視著石磨盤小巷的巷口。
那正是軍統山西站情報二組的雪佛蘭轎車。
終於,巷子裡隱約傳出了摩托車行進的引擎聲,沒過多久,那輛插著太陽旗的三輪軍用摩托車,就大刺刺地露了頭。
廢棄店鋪裡的劉五妹四人,立刻魚貫閃出了店門,緊貼牆壁而立,四支短槍的機頭,全部大張開了。
關帝廟大街的路燈稀疏昏黃,整體上的視線是偏黑暗的。但劉五妹他們貼著牆根站立的廢棄店鋪一帶則完全沒有照明,從這一點來看,由小巷拐上街心行駛過來的那輛摩托車,仍處於相對的明處。
而三輪軍用摩托車車頭飄揚著的白紅相間的日本國旗,此刻更變得格外醒目,四名伏擊者幾乎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個標識。
無需再猶疑了,女匪首劉五妹率先扣動了扳機,也就遲了半秒鐘,另外三支槍全部打響。
由於街上幾近無人,平時又在城內橫衝直撞、跋扈慣了的偵緝隊長的坐騎,剛剛索性便在大街的中線上開足了馬力狂奔。這使得伏擊者與摩托車足足有六七米的距離,加上對方的車速快,因此第一輪傾瀉過去的子丨彈丨,只有一顆擊中了駕駛員的右臂,另有兩顆子丨彈丨則打到了摩托車的車身上。
突然中槍負痛的駕駛員帶彎了車把,摩托車斜直地朝著對面的路邊建築衝去,甩下了一名乘車人之後,最終熄火。
襲擊者手中的槍卻沒有停火,彈雨追打著摩托車的背影,駕駛員的頭部中了一槍,從車座栽向了地面。
駕駛員後座上的那名乘車者也未倖免,在肩部中彈的同時也摔到了地上,但他總算頭腦清醒,落地後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兩米開外的地方、伏下來一動不動——那是慘遭牽連的八路軍敵工隊長肖俊平。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劉五妹他們設伏打擊的目標人物孟龍生,卻唯一在飛蝗般的彈雨中毫髮無損。這個漢奸偵緝隊長雖然喝醉了酒,但總算憑藉著常年街頭摸爬滾打練就的警惕,在驚覺到遇襲後,迅速把頭使勁壓低,身體幾乎完全縮進了三輪軍用摩托車的挎鬥裡面。
這個看似狼狽丟人的動作,最終救了孟龍生的命。追擊而至的子丨彈丨從他的身邊嗖嗖飛過,無一射中。摩托車急剎停住後,這個傢伙竟然還能以日軍單兵操典的姿勢、從挎鬥裡笨拙地翻了出來原地臥倒,並拔出了毛瑟槍盒裡的手槍,一邊狂吼大叫,一邊瞄也不瞄地拼命扣動了扳機。
黑石崖匪幫的人,昔日沒少幹過伏擊路人的搶劫勾當,可是伏擊快速行進的摩托車卻還是第一次,這導致他們在首輪射擊中就錯失了目標。望著三輪摩托車銳叫著撞向了馬路對面,再依稀看到挎鬥裡的人(那當然是孟龍生)活著爬了出來,女匪首劉五妹低聲喝了一句:
“追上去打!”
話音剛落,三當家的黑驢就與另一名同樣手持毛瑟軍用手槍的保鏢躥了出去,一面持續開火,一面就踏上了關帝廟大街的路面。
他們二人都過於大意了——從前伏擊路人行商,伏擊目標差不多全都是手無寸鐵、沒有反抗能
力的平民;但今晚他們面對的卻是受過日軍特務教官嚴酷操練的偵緝隊成員,對方突然打出的還擊子丨彈丨,撲向了衝在光溜溜路面上的他們,其中一顆直接命中了那名保鏢的大腿!痛得他嚎叫一聲、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街心。
三當家的黑驢距離這名中槍的保鏢不過幾步之遙,他大吃一驚之下,急忙改為伏地射擊,同時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側頭呼叫保鏢的名字,急問對方傷在了哪裡。
而就在這時,那個從摩托車挎鬥備胎上摔下來的偵緝隊員,先是連滾帶爬地逃向了對面路邊、躲進一棵大樹的身後,繼而也掏出槍開始還擊。
於是,謀算好的一場偷襲伏擊,轉眼變成了對峙互射;更糟糕的是,率先離開路邊、衝上街心的黑驢與保鏢,此刻完全喪失了地利,身邊毫無遮擋;而敵人卻伏在了暗處——雙方的主動權瞬間易手!
拖在後面掠陣的劉五妹,顯然也沒有料到局勢竟然轉化得如此之快,捱了打的孟龍生一夥不僅立刻組織起了反擊,自己這邊更有人中彈,且被亂飛亂射的子丨彈丨壓制在了大街中央。
女匪首總算臨危不懼,一邊盡力瞄準著對面閃爍槍火的位置開槍射擊,一邊對自己身邊的保鏢下令:
“去屋子裡拿車!”
他們剛才從廢棄的店鋪裡魚貫而出的時候,兩輛腳踏車還留在裡面,眼下必須考慮撤離了。
劉五妹身邊的保鏢是四人當中唯一使用轉輪手槍的,火力原本就不如毛瑟軍用手槍強大,這時聽到大當家的如是吩咐,當即將槍往腰裡一插,轉身跑進了廢棄的店鋪。
“旺子!旺子傷哪了?”
女匪首繼續開槍,同時也急切呼喚著中槍保鏢的名字。
名叫旺子的保鏢沒有迴應,空中卻驟然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黑石崖山寨的人從來沒有聽過如此淒厲瘮人的巨大鳴響,但卻憑著本能、意識到應該是城裡的守軍聽到槍聲後發出的緊急警報。
這一來劉五妹心更慌了——原本算計的是一擊而中、速戰速決,搶在別人發覺前撤離現場。現在不僅被拖入了僵持戰,這嗚嗚響起來的警報,更預示著很快就會有日本兵撲到這裡來!
“扯幡子!扯幡子!!”
女匪首不
管不顧地朝著街心的同伴大呼起了山寨的黑話——“扯幡子”的意思,便是緊急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