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說會回宮給我個交代,想來不會違約。我卻暗中猜出了幾分。小季你想啊,依他的天分,在武學上老早就超過我,那奉天教主更不是他的對手了,才聽他話的意思,必定是這家夥遊歷到某處,遇見了那教主,至於是怎麼看對了眼我雖不知,但他從小就詭計多端,那教主雖也不是善茬子,但哪裡能夠是他的對手,呵呵,沒看到那教主一看見他來,竟寧願觸柱也不願落到他手上嗎?還不定是吃了多大的虧呢。”
夏季點頭道:“既這樣說,細尋思來,那教主也算可憐。哼,他惡人自有惡人磨,可見老天是長眼睛的。”
白漢廣道:“就是這樣說。哎呀小季,我們不說這些了,左右漢生回宮,還怕沒有故事聽嗎?他雖狂妄,可不敢在你這新嫂子面前放肆,有母後和我看著呢。”說完只把一雙賊眼在夏季身上骨碌碌轉個不停,夏季警覺,忙撤身道:“青天白日的想幹什麼?好歹你是一國之尊,還要不要臉面了?”
白漢廣在他面前早就沒了君王的架子,聞言嘻嘻笑道:“小季想到哪裡去了,我不過是看天色晌了,想著讓御廚做幾道你愛吃的菜,然後服侍你睡個午覺罷了。”
夏季細細品味這話,倒也沒錯,只是看他討好臉色,怎麼也不似這般簡單,因也拿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看他,慢慢沈吟道:“哦……是麼……?”一語未完,白漢廣已連忙纏了上來,摟著他道:“咳咳,小季,睡完午覺後,我們再聊聊天,喝喝茶,便是晚間了,你看這月白風清,好山好水,如此良宵怎可辜負?況你我大事已定,我卻……至今……嘿嘿……”
夏季點點頭:“嗯,我早知你在這裡等著我呢。”他神情募然嚴肅起來,道:“漢廣,你放心,我既隨你回來,就早已做好了打算,又何須你明言呢?”話音剛落,白漢廣早已喜道:“是是是,我竟糊塗了,小季你且在這裡歇著,我去吩咐他們做些好的給你吃。”說完喜滋滋去了。
這裡夏季看著他背影出神半晌,方悠悠嘆了口氣,來到窗前,目注著滔滔東流的江水,喃喃自語道:“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唉……夢裡不知身似客,一晌貪歡……這亡國的君主,寫出的這些個詞句怎的就似寫到了人心裡,人骨子裡去了呢?難怪能千古流傳。”
白漢廣吩咐完御廚,興沖沖趕回來,本想嚇夏季一嚇,因放輕了腳步,孰料卻聽他在那裡自語,忙住了身形,仔細傾聽,卻又沒了聲音。他正疑惑自己和夏季可說是情投意合,夏季怎麼卻有此感嘆,忽又聽他嘆道:“紅顏未老恩先斷。漢廣,為什麼你要是皇帝,還偏是多羅國的皇帝,我越是戀你,就越是害怕。你後宮佳麗三千,將來還有無數俊男美女承恩君前,誰敢說我們兩個就能長久。我如今這番風光無限,只怕也同那李後主一樣,不過是夢裡的一晌貪歡而已吧……”愈說到後來,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
白漢廣站在門外,如五雷轟頂,他從不知夏季表面上看起來強悍樂天,內心卻受著這樣煎熬,細品他話中滋味,竟如泣如訴一般。登時自責不已,真想扇自己幾個嘴巴。可巧可及過來,他忙拉了去,沈聲道:“可及,立即傳旨,從今日起,所有選秀盡皆取消,宮裡現有的妃嬪,願意出宮的,多許金銀財帛打發她們去,不願意的,挑那品行端正的留下。告訴所有人,凡出宮者,一切行動朕不再幹涉,嫁娶自便。”
可及嚇了好大一跳,雙手合十道:“奴才的佛祖哎,皇上,你這是要幹什麼,咱們皇室豈能有這樣例子……”一語未完,白漢廣已沈下臉來道:“朕讓你去辦你就去,有饒舌的,儘管讓他們來找朕就是。”
可及嚇得一哆嗦,主子還從未給過他這種臉色看呢,忙答應下來,又道:“只是皇上,這也要回宮辦,如今在船上,就你和新貴妃娘娘……”說完只拿眼覷著白漢廣,心道:“這個舉動,保準和那貴妃娘娘脫不了干係,乖乖,什麼叫三千寵愛在一身,我今兒算是見識著了。
白漢廣也笑了,點頭道:“是了,我一心急,竟忘了這裡是在船上,也罷,你就把朕的意思告訴碧羅芳草,一回宮你們三人就去和鳳妃商量著辦吧。”說完轉身回到船艙,只見夏季已禁不住困,趴在窗前榻上竟睡著了。他忙拿一件披風覆在夏季身上,一邊看著這張牽動了自己所有心情,平凡恬靜的睡臉,悄悄道:“小季啊,我知道有些東西,說是沒有用的,你也未必信。所以我也不說了,我對你的心意,你只看我以後的行動,自然知曉。決不會讓你的一番真情如那李後主的詞句一般,只成為夢裡的一晌貪歡。”
夏季仍在睡著,也不知他聽沒聽見這番話。窗外,被午後陽光渡上了一層金色的江水正平靜流淌著,只有龍船行過的地方,翻出一朵朵白色的浪花,漸漸的消失在水天相接之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