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鎮。
樹蔭下,鬱濘川一身簡單的白T牛仔褲,雙腿自然地伸直,雙眼微閉,神情愜意。微風吹拂過他的髮絲,細碎的陽光灑在他身上,襯得他眉眼如畫,肌膚白皙。這樣一個氣質乾淨,長相出眾的少年,自然引得路人紛紛側目。有人甚至將他這幅樣子偷偷拍了下來發到班級群中,供眾人品評。
“我看到一個好好看的少年!像畫一樣!”
“大驚小怪,老孃什麼世面沒見……我擦真的好好看啊啊啊啊!!”
“我擦,這光影,這表情,絕了!你去投稿最美華海攝影比賽吧!”
“這屆學弟質量好高啊!!”
尚未開學,鬱濘川便靠著自己驚豔的出場引起了眾多學姐還有學長的關注。不過現在的他還並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陽光正好,風很舒服,操場上的人聲,頭頂樹葉的簌簌聲,乃至腳踏車經過的鈴聲,都讓他覺得美妙無比。
唐湛的電話將鬱濘川從這種近乎冥想的狀態裡,一下子拖回了紅塵俗世。
一接起電話,他還沒開口,對方就搶先問道:“你是不是弄完了?”
“嗯,差不多了。”
唐湛那邊傳來關門的聲音,該是剛剛出門。
“那你出來,我們去哪裡逛逛吧,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鬱濘川想了想:“博物館吧。”
唐湛靜了幾秒,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調道:“……博物館?是我想的那個博物館嗎?”
“熟悉一個城市最好的地方,不該是當地博物館嗎?”
“是嗎?”唐湛發出了懷疑的聲音。
他大概只在小學春遊的時候去過一次海城博物館,之後十幾年都是過門不入,完全沒有再去過。
不過他的意願並不重要,鬱濘川是客,他總是以客人為先的,既然對方想去博物館,他就只好帶他去。
講好了讓鬱濘川在校門口等,五分鐘後,唐湛開著他那輛黑色卡宴出現在了華海的正門口。
車緩緩停下,唐湛降下車窗,手肘擱在視窗,探出小半個身子,衝背對著他的人喊道:“小川!”
鬱濘川聞聲回頭,看他戴著一幅再騷包不過的墨鏡,頭髮抓得分外有型,手上還戴著一塊綠錶盤的鋼表,簡直將“我是富二代”幾個字明晃晃寫在了臉上。
他一坐上副駕駛,唐湛就像模像樣問道:“這位帥哥,去哪裡啊?”
鬱濘川扣著安全帶,倒也十分配合:“去海城博物館,師傅。”
唐湛掛擋起步:“好嘞!”
海城博物館位於海城市中心位置,門票二十年如一日,始終保持在成人20塊一張,可以說非常物美價廉了。
唐湛排隊買了兩張成人票,回來一看鬱濘川已經用自動販售機買好水了。
這是兩人心照不宣的一種默契,就如唐湛提供住處,鬱濘川為他整理房間,準備早餐;又比如唐湛買門票,鬱濘川就買水。
鬱濘川並不想要一味地讓唐湛付出,唐湛也不想讓他覺得不自在,他們找到了一種對彼此來說最舒服的相處模式,不偏不倚,正好平衡。
唐湛對歷史和古董不怎麼感興趣,全程鬱濘川指哪兒他走哪兒,跟著對方上上下下將所有展廳逛了個遍。
逛到陶瓷館,唐湛看到個茄紅色的碗,胳膊肘撞了撞鬱濘川道:“這碗我爸好像有一個,不過比這個還好,沒裂縫。”
鬱濘川看了眼標牌,北宋鈞窯。
他默默又走了會兒,唐湛再次拉住他:“這盆我爸好像也有一個。”
鬱濘川再一看,清乾隆粉彩。
一路上唐湛都在認這個瓶家裡有沒有,那個罐在哪個叔叔伯伯家好像看到過差不多的,彷彿成了一個大型認親現場。
等終於出了陶瓷館,兩人一轉彎,又進了織物館。
鬱濘川看到櫥窗裡展示的一件龍袍,故意回頭問唐湛:“這個你家有嗎?”
唐湛摸著下巴琢磨了陣兒,似真非真地胡扯:“這個沒有,皇位倒是有一個。”
貴禾天怡偌大一個商業帝國,唐山海就相當於帝國中的皇帝,那他們家可不是有個皇位要繼承嗎?
鬱濘川打趣他:“原來不是少爺,是太子爺。”
唐湛搖搖頭:“太子不是我,是我姐,我不過是……”他眼裡湧現淡淡悵然,“一個不受寵的皇子。”
唐家家庭關係的複雜程度,之前鬱濘川與唐湛聊天時已窺見一二。雖然出身富貴,但唐湛看起來與家人的感情牽絆並不深厚。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並非衣食無缺就沒有煩惱。
鬱濘川望著對方落寞的表情,潛意識就要開口寬慰,可張開唇,又不知道該說寫些什麼。
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原來並不如何瞭解唐湛。
唐湛的確不像一般的富二代,雖然嬌氣,但不驕縱;雖然花錢大方,但絕不大手大腳;這些矛盾的氣質組成了他獨特的人格,可鬱濘川卻不知道它們形成的原因。
唐湛嘆了口氣,從短暫的情緒低落裡恢復過來,一轉頭髮現鬱濘川光盯著他不說話,似乎想什麼想出神了。
他在對方眼前打了個響指:“回魂了,想什麼呢?”
鬱濘川一把抓住那手,給他按回去,轉身繼續往前遊覽。
“在想你家是不是連馬桶都是金的。”
“水箱鍍金的,馬桶圈漢白玉的。”唐湛跟上去,眼也不眨盡說瞎話。
逛完了博物館,唐湛又要請鬱濘川吃飯,鬱濘川不想讓他破費,就說要吃麵。
唐湛想了想,說行,給他拉到了一個馬路邊上的蒼蠅館子門前。
鬱濘川原以為這樣一家小店,二十塊怎麼也能吃到撐,結果唐湛一進去就和老闆特別熟的打招呼,讓上兩碗蟹黃面。
一碗麵兩百八,是鬱濘川這輩子吃過的最貴的面。
唐湛拌著面,見對面不動筷,催促道:“快吃啊,等會兒面要坨了。”
鬱濘川拿起筷子,做了番心裡建設,每一口都覺得自己在吃黃金。
他突然想到,唐湛說不定花錢並沒有他想的那麼收斂,他會有這種錯覺,只是因為溫鎮那個小地方限制他的發揮。
吃完飯,唐湛將鬱濘川送回了學校,並約好了明天還來找他。
鬱濘川朝他揮了揮手,看著他車子開遠,這才轉身進了學校。
唐湛一腳油門剛剛起步,沒開多久就又停了,他到家了。
唐湛再次感嘆自己把房子買在華海對面是多麼明智,找鬱濘川玩方便多了。
他插著口袋往樓裡走,剛進家門,孫嘉然的電話就來了,又是約他出海。
“明天?明天我沒空啊。”
孫嘉然詫異道:“你幹嘛去?你進公司不是要下個星期嗎?”
唐湛將鬱濘川來海城的事與對方道明,只是跳過了其中的助學貸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