囑咐過鬱吉吉,讓他看著點大伯,讓他不要亂跑,多臥床休息。因為這個,鬱吉吉已經有幾天沒有出過門了。
鬱大磊笑得一臉憨厚:“客人來了,高興。”
他上一秒還挺正常的樣子,下一秒整個人就控制不住地抖動起來,抖得唐湛差點以為地震了。
鬱吉吉也發現對方的異狀,臉色頓時蒼白起來。
“不好,大伯犯病了!”
他一個小孩根本扶不住對方,鬱大磊翻著白眼摔到地上,四肢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像是一隻燙了水的蝦米。
周暉一步衝過去,卻根本不敢瞎碰對方:“我擦這是怎麼了?”
唐湛趕忙把手上被子給孫嘉然,讓他拿著,也過去檢視情況了。
鬱大磊渾身抽搐,牙齒劇烈打顫,嘴角更是溢位白沫。
唐湛忽然腦海裡靈光一現,想起這種症狀是什麼了。
“他是不是癲癇犯了?”
他以前在國外求學時,有個同學在課上也犯過這個病,症狀一模一樣。
鬱吉吉胡亂嗯了聲,他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事了,死命掐著鬱大磊的人中,同時放聲朝屋裡大喊:“哥!哥!你快出來!大伯又犯病了!!”
在場的幾個人裡,最鎮靜的反而是鬱吉吉這個小孩。唐湛他們三個沒有經驗,也幫不上忙,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大概就過了一分鐘,或者更短的時間,被鬱吉吉聲音驚醒的鬱濘川風馳電掣一般從屋裡奔了出來。邊跑邊胡亂將一件T恤套在身上,腳上兩隻拖鞋都因為慌亂而穿反了。
他只掃了唐湛他們一眼,很快蹲下來檢視鬱大磊的情況。
第八章
癲癇這病,發作的無聲無息,好得也十分迅速。只是幾分鐘,鬱大磊便止住了顫抖,同時唐湛鼻尖隱約聞到一股腥臊氣。鬱大磊失禁了。
鬱濘川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事,臉上絲毫沒有嫌惡之色。
他抹去鬱大磊臉上的汗,又嘆了下他鼻息,最後向唐湛求助道:“能幫一下忙嗎?”
唐湛自然不會拒絕:“當然,你要做什麼?”
鬱濘川背過身,半蹲下來,背微微伏低,唐湛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要把大叔背進去嗎?”
鬱濘川點點頭。
唐湛連忙要將鬱大磊攙扶起來,但失去意識的人格外沉重,他一下子竟然沒扶起來。
鬱吉吉見狀要去幫他,被周暉拎著領子拖到身後,代替他上前扶起了鬱大磊。
兩個成年人最終將鬱大磊扶到了鬱濘川背上,鬱濘川背起男人就往屋裡走,鬱吉吉小尾巴一樣跟在身後,唐湛、周暉護了兩步,看他完全遊刃有餘的模樣,也就停下了腳步。
孫嘉然端著兩杯水靠過來,小聲朝兩人嘀咕:“這家是真的慘,不是賣慘。”
周暉也說:“而且那位小弟弟看著挺聰明,是個讀書的料,可惜了。”
唐湛揉了揉脖子,看著昏暗的室內表情有些微妙。
他摸了摸口袋,兩個口袋摸出三百五十塊錢,將錢呈扇形捏在手中,朝兩位好友扇了扇。
“你們有沒有?把有的都拿出來。”
孫嘉然把杯子放到鬱吉吉寫作業那張小桌上,同周暉一起低頭搜起了自己全身。
“只有這些。”
兩人最後搜遍全身也只搜出來五百塊,唐湛嫌棄地接過,把紅票子一張張展平,摞成一疊,一共八百塊,塞進了鬱吉吉作業本中間,還用茶杯壓住。
完了他用鉛筆在鬱吉吉的草稿紙上留了一句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走吧!”唐湛擱下筆,朝孫嘉然他們揮了揮手。
夕陽的餘暉下,三人默默走在溫泉村的青石小路上,都沒說話。
鬱大磊突然發病這事整的幾個人都很蒙,現在還有些回不過神。對於他們這種錦衣玉食長大的小少爺來說,鬱家的破敗和貧窮是不可想象的,給他們的心靈衝擊很大,或者說巨大。
三人走到村頭,唐湛站在車邊,回頭去看身後的溫泉村。
順著濘川看過去,高樓林立的新小區和鄉土氣息濃厚的溫泉村之間可謂涇渭分明。
以濘川為中軸,唐湛用手掌遮住那些高樓看了會兒,又反過來遮住那些農村新別墅看了會兒。
“看什麼呢?”周暉見他不準備上車的樣子,問了句。
唐湛放下手臂,答道:“這條河就像條榮枯線,這方一片繁榮,那方逐漸頹唐。”
孫嘉然掏了掏耳朵:“什麼線?”
唐湛給他們科普:“金融術語,定個景氣值的話,100以上算景氣,100以下就是不景氣,那100這個臨界值就叫做‘榮枯線’。”
他儘量說得簡單易懂,讓兩個非金融專業的都能聽明白。
“溫泉村雖然基建沒那麼好,但也還行吧,就是貧富差距大點。”周暉邊說邊鑽進車裡。
唐湛也跟著坐到駕駛座,甩上車門道:“我指的不是他們的經濟,而是整個村子的發展趨勢,有一天它勢必消亡,被新的世界吞沒。”
孫嘉然道:“人類就是這麼發展起來的,這是好事。”
唐湛放下手剎,笑道:“對人類是好事。”
夏季多雨,豔陽天轉眼成了瓢潑大雨,溫鎮正式進入了雨季。
下著大雨,去哪裡都沒滋沒味,風景也不好看起來。唐湛三人徹底無所事事,乾脆只在酒店待著,無聊了打牌玩遊戲,累了就各自休息,不想休息就去健身房揮灑多餘的精力。
酒店裡不能抽菸,唐湛想抽菸了就下電梯走到酒店大門外,往垃圾桶邊一站,抽完一根再進去。
這天他正在那抽著,遠遠看到一人撐著把黑傘緩緩走來。唐湛看不清對方籠在傘下的臉,卻能看到一截露出來的小臂,結實白皙。順著看下去,又看到握著傘把的手,也是五指修長,格外漂亮。
他突然有了興趣,想要看一看這撐傘人的真面目。
對方由遠及近走來,踏上臺階,進到酒店門廊,接著那傘被收成一束,水珠紛紛落下,露出背後那張年輕俊美的面孔來。
鬱濘川頭髮微溼,雨水太大,站在傘下仍不能避免被打溼衣服身體。
他撩起衣服下襬,擦了擦滴到下巴上的雨水,一抬頭,就看到唐湛以單手夾煙的姿勢站在不遠處看著他,表情有些意外。
鬱濘川放下衣服,重新遮住自己肌肉勻稱的好身材,想了下朝對方走過去。
“上次,謝謝。”
他不光是為了感謝唐湛他們在鬱大磊發病時的幫助,也為了感謝那八百塊錢。
他不是個清高到容不下別人表露善心的人,更不會因為別人的憐憫同情而覺得自尊心受挫。
自尊這種東西,既不能飽腹,又不能換錢,多了是種負擔。從小到大,如果他不接受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