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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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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3-03 23:47:37

89

修完家譜,春節在即。我和父親終於收到了田尊到部隊後寄來的第一封家書。田尊說剛到部隊就集訓,除了沒時間寫信外,部隊的紀律也非常嚴格,打電話和寫信都要經過批准,說這次寫信就是部隊統一安排的,統一時間寫統一時間寄出。我能看出來,他的筆跡顯得匆忙。我和父親都沒想到部隊的紀律嚴格到這種程度。田尊在信中說他交到了一些朋友,大家都相處融洽,說自己給領導的印象很好,第一天就受到了表揚,原因是他疊被子疊得很好,並叫父親放心並表達了他的感恩之心。信中還提到了我,說全家希望都寄託在了我身上,要我給父親爭氣,要我出人頭地。父親回信鼓勵了他,希望他能夠好好捱過這一開始的新兵集訓並在部隊有所作為,並告訴他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也從來沒把他當外人,什麼感恩,太見外了。在書信的第一次你來我往的傳遞之後,父親的心也算稍許安慰了些。

許是長大了的緣故,那時的我對過年已經沒有兒時的那種興致了。除了安靜地呆在家裡看書或者幫父親母親做事之外,幾乎也沒什麼叫我歡天喜地的事。那些兒時的夥伴也逐漸疏遠了。唯一的劉敏我也無暇顧及她,覺得都懂事了,男女有別,授受不親,加上一些我和她心知肚明的事,我也不想與她有再多的交談。

年關的時候,父親還是買了禮物給予我獎勵。一本國外的經典名著導讀。諸如列夫•托爾斯泰、莫泊桑、屠格涅夫、高爾基、赫爾曼•黑塞、海明威等名家,開始走進我的生活。雖然情感上,我是一個及其細膩的人,但對於文學而言,我當時的興趣並不是很強烈。相反我更喜歡學習數理化的知識,覺得那裡有很多的奧妙與智慧,我可以輕鬆拿下。所以我在高三選了理科也與父親的願望背道而馳。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再回頭看,我發現我錯失了很多東西,真正的有關人類的思維思想和智慧的東西,那是理科所觸及不到的另一個領域。不過在那時候所接觸的大家中,黑塞對我的影響還是及其深刻的。他寫下的那些有關在鄉村的質樸生活以及他那種怡然自得的自我陶醉,我覺得更貼近我的生活。然而我當時並沒有讀出“陶淵明的味道”出來,那是到了大學做了“深深久久的閱讀”之後,才深刻體會到。以至我後來參加了工作,又經歷了生活的幾經波折,我對於黑塞的理解才到了最高的境界。我曾說過,黑塞和他的作品是安放我靈魂的地方。尤其是那本《堤契諾之歌》。很多時候,我與它朝夕相伴。

那個假期,坐在房頂上讀那本父親的禮物――《經典名著導讀》,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情。有時候一種情節莫名就產生了,或許與這本書毫無關聯。當你站在最高處的時候,你會感覺世界是隻屬於你一個人的。聆聽與放飛,只由你一個人來完成,無關任何人,任何物。寧靜而致遠應該是可以用在這裡的。

有時候,在我的頭頂上空會有成群的鴿子飛過,綁在它們身體上的哨子會發出空靈般悠長的聲音。那聲音低沉卻寬廣,弘厚卻又帶著某種憂傷。象從峽谷溝壑中而出,卻又悠長到無限之遠。雖然飛鳥的天空廣袤無邊,但我有那種谷壑納雲的空明之感。它象埋伏著的某種訴說,我想那是一種有關心境的聲音。我之與父親。

“又躲上來看書了。”父親總會在確當的時候出現。在我醞釀了已久的心之後,在那哨子之音漸行漸遠之後。

“今天天氣不錯。這書對你有幫助嗎?”父親問。

“還行。泛泛瞭解,畢竟它不是一本真正意義上的小說。”我說道。

“也是。與其說導讀,不如說是知識的普及。不過如果有你感興趣的作家或者作品,可以去買了讀讀。”父親說。

“還好,並沒覺得有多大的興趣。”我又想到了那本《彌蓋朗琪羅傳》。那才是我真正感興趣的書。

“那就當知識的普及吧,多讀點書沒什麼不好的。”父親顯然對我的回答多少有點失望。但我說的是實話。如果心不在這裡,又何必勉強我自己。跑來房頂上看書,那只是想躲避我的一種情懷。

“下次在這裡撒點包穀,或許鴿子會落下來。”父親看著遠處天空中飛翔的鴿群說道。

“那我下次上來帶點。”我微笑著說。

隨後我和父親就那麼對峙了不到一分鐘,在父親再也找不出話題了,便自己下去了。次日我按照父親的想法帶了包穀撒在了屋頂上,但我守了一個上午,盤旋在我頭頂上空的鴿子始終沒有落下來。直到我下去吃過午飯,父親走進屋子和我說:“你快出去看看,好多鴿子都落在屋簷上。”

我欣喜地跑出去,果真看見了歇息在屋簷上的成群的鴿子。它們看到我,探頭探腦地向發出咕咕咕咕的招呼語。

“在屋簷下搭個窩,或許它們就在此安家了。”我跑回屋裡興奮地對父親說。

“這不知道是誰家的,如果是別人家養的鴿子,這樣做終歸是不好的。”父親說。

“村裡沒人養鴿子,應該是鄰村的。”看來數日在屋頂上沒白呆,這點我還是觀察得出的。

“行,我給你弄個窩,不過它們願不願意在這裡安家,還說不準。”父親說。

“我又不住,什麼給我弄個窩。”我哈哈一笑。

“對,給鴿子弄個窩。哈哈。”父親也哈哈地笑了。

“肯定會。現在就去。”我說。

於是父親找了兩個用破的鐵皮水桶,我搬來梯子,父親又拿來鐵絲和鉗子,一切就緒後,父親爬上了梯子,把那兩個破桶懸掛在了屋簷下。一個“家”就這麼搭建起了,在還不確定有沒有家的主人入住的前提下,但這並不主要,在我來說。我歡喜,是因為我和父親又可以象以前那樣了。

“爸爸,你慢點,別摔下來。”在父親大功告成準備爬下梯子時,我抑制不住的一種喜悅由然而逝。

“我扶你,爸爸。”父親用手支撐著我的手臂從梯子上下來。

“你小子,比以前有勁了。”父親鬆開手,笑著說道。

“那是,要不要試試。哈哈!”我想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可不能再錯過了。於是我順勢伸出了我的手抓住了父親的手臂,我使出我全身的力氣,試圖證明給父親看。

“再使勁。”父親原來早有準備,任憑我怎麼使出吃奶的全身力氣,父親的手臂依舊紋絲不動。

“你看你,臉都漲紅了。”父親發出憨厚的笑聲。

是的,我被他的力量徹底征服了。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可以戰勝他。如果一個人在你心目中是強大的無與倫比的崇拜者,你所想要的,只是被他俘虜,而不是去俘虜他。如果非要想征服和佔有他的話,那也只能是心。然而任何一種愛,都是由被俘虜再到想佔為己有的。

那是我和父親第一次力的較量。那次我輸了,但我輸的心服口服,並滿心歡喜。直到我不得不把我的手鬆來,我才明白,原來我的心,已經被父親徹徹底底的俘虜了。然而這種俘虜令我愉悅。我也真正明白了米開朗基羅的話:愈使我受苦的,我愈歡喜。不是嗎,與其自己一個人痛苦著,不如欣然接納它吧。何況它又是不可抗拒的。

“在我這顆殘破的心中,春天重又開了鮮豔的花朵,愛情火焰燃燒的更鮮明。”――米開朗基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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