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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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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2-14 23:11:11

82

那個下午,我哭著遠離人群,一個人在村莊的街頭巷尾林間野外漫無目的地瞎逛.我先是經過市場,走向操場,在空曠的操場上轉了幾個圈,在那長滿荒蕪青草的主席臺上坐到過了午飯時間。在操場上,我彷彿聽見曾經我和父親還有田尊的歡呼聲。然後我又在那片白樺林逗留了一下午,在林間我聽見鳥兒依舊歡樂的歌唱。隨後又一個人走向水庫。我的眼前,煙雲叢生,湖波不興。我看見對岸的牧羊人在等待他的羊群飲最後一道水。我靜靜地站著。直到在即將消逝的天光中,我看見霞。那絢麗的色彩讓我想起我曾經斑斕的童年。很快那色彩就暗淡下來,直到遠處的牧羊人和羊群在暮色中成為一個個小小的黑點,直到消失,我踏上了回家的路。在逐漸昏暗的光芒中我眯起眼睛,我看見田尊從對面的白樺林中慢慢朝我走來。在一棵光禿禿的樺樹下,我和他相遇。隨後天徹底黑下來,我加快了回家的腳步,嘴裡不停地說著,我是個懦夫,我是個懦夫。我奔跑,氣喘吁吁,汗水直流。直到我跌撞地斜倚在家的那緊閉的大木門上。嘩啦一聲,我看見我焦急的父親。

我強迫自己鎮定些。

“你到哪裡去了?我在找你。”父親艱難地說,彷彿象在吞嚼一塊石頭。

父親在等待我開口。但我們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我很感謝夜幕降臨,應該是遮住了我的臉,因為暮色同樣掩蓋了父親的面龐。我很慶幸我著不見他的眼睛。不然我一整天的懺悔和不堪肯定全收他的眼底了。

父親開口說了些什麼。他說得含糊不清。好像是說我叫他擔心了吧。他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又走上前拉住了我的胳膊。他貼近我了,我想抱著他痛哭。這個對我不難。我不一貫就喜歡這樣麼。

但,謝天謝地,我沒有。我已經讓他覺察到我的狼狽不堪了,我怎麼可以再讓他瞧不起。

之後發生的事情就如這段時間我們平靜地相處一樣。父親在前拉著我的胳膊往屋子裡走,我在後沉默不語地跟隨著。我們走過院子,隨後父親把房門開啟,我們走進了我們那溫馨溫暖的家。我們一家平靜地吃過晚飯,之後爸爸喝著茶,聽著收音機播報的新聞聯播。我倚在床頭漫不經心地翻閱著一本看了好幾十遍的書。母親在抱著田喜哄他入睡。隨後我聽見父親和母親的交談。父親說應該通知一聲田尊的父親,告訴他,他的兒子已經參軍的事。母親如釋重負,對父親說,那你給他寫封信通知一聲吧。

隨後,我等待了兩年的驚喜終於降臨了。我那不經意的目光與父親的眼神相撞了。父親看著我,他嘴角亮起一絲關愛的笑容。我低下了頭。隨後父親起身走向我。我坐起來。

父親坐在我的身邊,他目視著我,他把手伸向我的頭。

“人都必須要有勇氣去面對。” 父親終於又撫摸著我的頭了。這久違的撫摸啊,我感嘆。

“喆兒,小的時候,你會為達到你的目的勇敢地挺身而出,但爸爸認為你所缺乏的是另一種勇敢。”父親說道。

“我知道,爸爸。”我說。我知道父親所指,我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田尊,目的就是不讓他分享到父親對我唯一的愛,可我從來沒有勇氣承擔我給田尊所帶來的傷害,直到他的離開。或許我勇敢地說出來,便能挽留住他。我這樣想著。

“尊兒去當兵,也是條出路。你不用太難過。只可惜他書讀的少了。”父親停頓了一下,“我以為,我可以……”父親費力地說著。

“有時候,一個人的命運很難由他人決定。”我聽見父親的嘆息聲。

“你呀,就別再操心尊兒了,我們也算對得起他了。”母親接過了父親的話,繼續說道: “我們養了他這麼多年,已經很不容易了。尊兒這孩子很懂事,當兵不會差的。心兒從小沒見你多操心,還不是有出息了(我妹初中畢業考取了市師範學校)。將來當個老師,再嫁個好人家,日子也算過得四平八穩了。你在喆兒身上沒少操心,你呀,就盼望著你的寶貝兒子考個好大學,將找個好工作,替你們田家光宗耀祖吧。到時候,田喜長大了,也能沾點光。”母親抱著懷中熟睡的田喜,一臉祥和地展望著未來的幸福生活。

在母親說話的功夫,不爭氣的我,已經把臉埋在父親溫暖的胸膛裡,悄悄地流淌出了眼淚。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又哭了。是為了田尊,還是為了我和父親,我說不清楚。我只知道父親把撫摸著我後背的手停下來,不動聲響地抱緊我,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堅持。在父親的懷裡,我忘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忘記了母親的存在,我忘記了一切。那感覺真好。

直到父親最後離開,我們各自入睡,我還盪漾在父親那暖暖的幸福中懷抱中。那一夜,沒有夢。第二天我幾乎是自然醒來。我起床,發現稀飯已經煮好,笑看臉的雪白的饅頭和一道可口的小菜還有一個水煮蛋,擺放在餐桌上。我當天要帶的衣服已經被母親熨好疊好,擺在床邊的藤椅上。過去我就坐在那把藤椅上,面向站立在對面的田尊指點江山。他會在我的命令下,給我端來一杯水,然後在我這個導師的指示下,田尊有板有眼地給我朗讀唐詩宋詞,他念錯了,我會罰他站半個小時。如果他願意為我再次做一個無償的服務,比如說點好聽的哄哄我,或者幫我捶捶背,捏捏肩,我才豁免他。現在,這些統統沒有這個機會了。迎接我的,只有吃過早飯,裝起藤椅上疊好的衣服騎著腳踏車再次灰溜溜地回到我的學校。我將在那裡繼續刻苦鑽研我的功課,繼續面對伊能靜的仇恨,繼續我對父親的想念,繼續我那毫無出路的荒謬的無法自救的所謂愛的情感糾葛。

我記得在那個陰天的早晨,我坐在餐桌前沮喪地一邊撥弄著手中的水煮蛋。一邊在腦子裡再次回放著昨天與田尊送別的畫面。隨後父親揹著一捆柴走進來。寒冷讓他的臉頰泛著紅潤。我看著父親用強壯的手臂不費餘力便將一捆木材從後背取下。我想起田尊臨行前對我的囑託:“田喆,照顧好爸爸。”我想不明白,當時身材高大,體格健碩父親,那裡需要我的照顧。當年的父親還不到三十五呢。我現在都三十七歲了,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竟然從來沒有實現過田尊臨行那天對我的囑託。

這麼多年,我的感情一路坎坷,我一直讓父親心存掛念。如今,父親雖略顯駝背,但身體還算硬朗,不抽菸,也不喝酒。只是,我知道,我讓父親的心蒼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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