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是律師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沈家沒有繼續上訴,只是沒想到,罰金方面出了意外。
姜靖芸拒絕支付罰金。
她的理由是:“我早就託律師把離婚協議拿給沈宏正了,他跟我沒有關係,我憑什麼為他花冤枉錢?”
沈霏的大伯坐在黃花梨木的太師椅裡,剪了根雪茄,面容冷峻深沉,沉聲說:“婚內財產,由不得你。”
姜靖芸抱著胳膊冷笑:“不是隻有你們沈家請得起好律師,明話說了吧,公司這些年賺的錢,半個子兒我都不會分給他!”
“做人不要太過分。”沈宏正的妹妹加入爭吵,“要不是我二哥扶持,公司能做到今天這麼大?知恩就要圖報。”
“這話說反了吧,要不是我姜靖芸拿錢打點,他恐怕還是個天天幫領導寫材料的小科長!”
沈霏坐在牆角的單人沙發裡,冷眼旁觀客廳中的一切。
那對爭吵一輩子的假夫妻,終於要離婚了。
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們本來就沒有感情,全靠利益關係支撐,如今其中一方失去了利用價值,另一方便毫不猶豫地捨棄掉他,儘量減少損失。
沈宏正說不清的財產真正有多少,沈霏不知道,但她清楚,判決書公佈出來的數字一定是經律師多次“談”出來的。
沈家請的律師非常厲害,罰金談得很高,因此沈宏正只被判了12年。
即使後期沒有爭取到立功減刑,蹲滿這12年,他出來時也才不到70歲,還可以重頭來過。
但姜靖芸不願意花錢幫他買這珍貴的12年,他是否會老死在監獄裡,她一點都不關心。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們做了半輩子夫妻,到頭來只餘恨。
沈霏捏著自己的指節,無意識地用力,說不出什麼感受。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是不是非要看見我二哥死在裡面你才滿意!”吵到激烈,沈宏正的妹妹失去了風度。
姜靖芸氣定神閒,高高掛起:“你們兄妹情深,那你出錢救你哥嘍,幾千萬而已,別跟我說你們沈家出不起。”
對方像被掐住脖子的鬥雞,氣得怒髮衝冠,但反擊不得。
沈家有錢,但沈宏正的落馬是殺雞儆猴,這種關鍵時期,誰敢出頭,無疑就是下一個被紀委約談的物件。
沈家兄妹陷入無奈的沉默。
進退不得,寸步難行之時,忽聽到遠處有人輕飄飄地說了句:“我來付。”
一直沒說話的沈霏開了口:“五千萬是嗎,我付。”
姜靖芸滿臉震驚:“你哪兒來的錢?”
“我名下還有棟別墅,不是嗎。”沈霏站了起來,淡淡地說。
“我不同意!”姜靖芸情緒很激動,“那是我買給你的,賣了它,你住哪兒去?”
沈宏正和姜靖芸名下的房產被封個七七八八,唯獨沈霏住的那棟別墅,是用公司分紅買的,留存下來。
“就這樣吧。”沈霏站在一米多高的發財樹旁,神情平靜,沒有半點遺憾:“剛好,你們給的東西,我什麼都不想要。”
房子賣了,車也賣了,沈霏直接把卡給了律師,揮了揮手,什麼都沒帶走,乾乾淨淨,一身輕鬆地走出了中介交易所。
律師握著卡,從眼鏡後不露聲色地打量這位與眾不同的富家子弟:“你父親有話託我轉達,他知道你很孝順,等他出來後,一定補償你。”
沈霏站在路邊招手攔計程車,微涼的聲線浮於俗世的喧囂之上,透著出世的曠達與灑脫。
她說:“請你轉告我父親,人應該為自己所做的事負責。我會直面我今後的人生,也希望他能想明白應該怎樣活,不要重蹈覆轍。”
沈霏說完,躬身坐進出租車,報上一附院的地址,靠近座椅裡,閉上了眼。
終於跟荒誕的人生告別。
沈霏今晚上夜班,到病房時是下午五點,穿上白大褂,對著鏡子扎馬尾。
休息室門沒關嚴,敞開條縫,物業保潔正在拖走廊地板,刺鼻的消毒水味從縫裡灌進來。
門外路過的病人被嗆得眼鼻發酸,快走幾步避開躲遠。
有人卻越走越近,停在門口。沈霏下意識轉頭看過去,門被推開,一個綠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對方掩上背後的門,摘下口罩,淚眼汪汪地撲過來,掛在她脖子上:“嗚嗚嗚嗚霏霏,你一定很難過,不要怕,我來陪你了,嗚嗚嗚嗚……”
沈霏被重量壓彎脖子,上半身配合地躬下去,好笑地拍拍對方的背:“都是結了婚的人了,還哭鼻子。阿玥,快鬆開我,你勒得我喘不過氣。”
閔玥從手術室出來,看到“打老虎”的庭審新聞,刷手衣都沒換,就直接跑到心內科來了。
鬆開緊抱她的手臂,一邊哭噠噠地抹眼淚,一邊觀察她:“霏霏,在我面前不用強撐堅強,你哭吧,我給你保密!”
沈霏拽了張抽紙遞過去:“你已經替我哭過了,我不難受了。”
閔玥擦擦鼻涕,用腫眼泡仔細打量她的表情:“霏霏你真的沒事嗎?有事一定要跟我說啊,雖然我幫不到太多,但是起碼可以空一間房給你和甜姐住呀。”
“跟墨爺住一個屋簷底下,你甜姐估計會瘋。”沈霏開了句玩笑,曲起食指,在閔玥腦門上敲了敲:“我沒那麼容易倒下,阿玥,別怕。”
姜靖芸近幾年多次表露移民的意向,離婚後徹底沒了阻礙,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走。
沈宏正進去後,算上減刑,沒有七八年也出不來。
某種意義上說,約等於家破“人亡”,傾家蕩產。
這樣的鉅變,換做一般人肯定接受不了,抑鬱自閉、精神失常都有可能。
沈霏從頭到尾都很鎮定,在流言蜚語瘋傳的一整年間,從未在人前失過一次態。
她不請假,不躲閃,跟過去一樣照常工作,接納所有審視與評價。
有人誇她出淤泥不染,有人猜測她金玉其表敗絮其中,有人煽動群眾要求把她清出一附院,甚至有人指著鼻子罵她是貪官的女兒。
陳思恬護著她,脫下外套幫她擋住那些惡毒仇恨的視線,卻被她輕描淡寫地推開。
她穿著白大褂,站在午飯時分人來人往的院子裡,站在公開詆譭她的大字報下,腰背挺直。
她說:“我沒什麼可躲的。”
她對得起這身白大褂,清清白白地站在大太陽底下,任憑所有人審視,不退縮,不迴避,沒半點心虛害怕。
原生家庭是她唯一的汙點,但每個人都要勇敢直面屬於自己的宿命。
三言兩語哄好了小哭包閔玥,將她勸走,沈霏掏出手機,想了想,給陳思恬發信息:
【心內的富婆破產了,沒錢養心外的高階綠領了。】
【以後,可以換成你養我嗎?】
沒一會兒,收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