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過。
閔玥握緊鋼筆,謹慎地思考片刻,而後板正了下坐姿,鄭重地回望向許脈,有力地點了點頭:“想。”
每位外科醫生,心底都有想攀登的高峰。有的人想要名遍天下,有的人想要萬眾矚目的職位,於閔玥而言,她想要手中的這柄柳葉刀閃耀發光。
每一臺高難度手術,都是一塊上好的磨刀石。許脈給她這次機會,說明她的水平已打磨到足夠,接下來就是證明自己。
三個月康復期剛過,病人便迫不及待地返院複診,閔玥帶著兩位助手對他進行了細緻的檢查,反覆討論病情,敲定手術方案後,擇期安排手術。
一助是位副主任醫師,二助是她曾經的帶教學生,許脈則站在閔玥身旁,觀察她的動作,偶爾提點幾句。
吻合完全部血管後,許脈先離開了手術間,閔玥也讓出了主刀位,由一助負責後續的止血和關胸。但她並沒有走,跟十五年前的許脈一樣,她站在手術檯旁,盯緊助手每一個細微的動作,站完了整場。
11個小時後,手術順利完成。
天已黑透,路燈昏黃,綠化帶旁的涼椅上,有人捧著烤紅薯在吃。甜蜜的香味勾得一幫人直吞口水,飢腸轆轆,直奔值班室而去。同事點好了外賣,熱騰騰地在等他們。
“你們去吃吧,給我留一份。”站了十幾個小時,鐵打的人也受不了,閔玥腰痠腿疼,迫切需要坐下休息。
拿鑰匙扭開休息室的門鎖,推開,抬頭,看到明亮的日光燈下,捧著醫學期刊坐在床頭的許脈。
聽到聲響,她將雜誌擱在窗下的小方桌上,手掌在身側輕輕地拍了拍,示意她過來坐。
閔玥還穿著綠色的刷手衣,看著許脈乾淨的床鋪猶豫了下:“我沒換衣服。”
“沒事。”許脈說著站了起來,把整張床讓出。“躺著歇會兒。”
雙腿像灌鉛一般沉重,疲憊到連根手指都懶得蜷,更別提爬去上鋪了。閔玥沒再推辭,費勁地將腳從鞋裡拔.出來,脫力地栽進柔軟的床榻裡。
天花板上的led燈亮得刺眼,閔玥眯了眯眼,放鬆肌肉,將全身的重量交給身下的床鋪。緊張收縮了一整天,麻痺的神經漸漸甦醒,全身上下每塊肌肉開始叫囂著疼痛。小腿和雙腳尤其脹得厲害,閔玥甚至能覺知到腿部血管砰砰跳動的觸感。
想伸手摸一摸,又懶得動,正在糾結,右小腿忽地一熱。閔玥睜開眼,看到許脈彎下腰,正在把一塊熱毛巾敷到她左腿上。
“師父?”閔玥動了一下。
許脈抬眼看她:“睡吧,我幫你按一下。”
許脈的手帶著熱毛巾熨帖的溫度,捂住她的腳尖,靈活有力地揉按起來。閔玥疼得嘶嘶吸氣,又奇異地覺得腫脹感舒緩許多。
許脈坐在床尾,抱起她的雙腿搭在自己腿上,從腳踝往上,一寸寸地按壓過去。
閔玥勾著腦袋,微仰頭,看著這一幕,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按完小腿,又繼續幫她放鬆大腿、腰部和手臂,最後許脈揉捏著她的指尖,拉到唇邊,在手背上落下溫柔一吻:“你是我的驕傲。”
全胸腹主動脈的置換術是外科手術的金字塔頂尖,能獨立主刀這臺手術的醫生全國也沒有多少人。閔玥成功完成這臺手術,則標誌著她已躋身心外科頂尖醫生行列。
閔玥笑得眉不見眼,手肘撐起上半身,腦袋湊近許脈,在她唇邊啄了一下:“那必須的,我是師父的徒弟。”
曾經她站在山腳下,仰望巍巍山巒,高聳入雲,夢想著有一天能成為許脈引以為傲的徒弟。
一步一腳印,踏實地走上來,不知不覺中,她已來到許脈身邊,站在心血管外科金字塔的頂端,和她俯視同樣的風景。
她兌現了當年的承諾,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與許脈一起,守護心外科,守護她們的愛情、事業和家園。
許脈七十二歲那年,獲得了心血管外科醫師分會的終身成就獎,加上早年間的優秀醫師獎,成為為數不多的兩次榮獲金刀獎的獲獎人。
業內眾多人士輪流舉辦酒宴為她慶賀,等輪到自己一家人慶祝,已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
週末閔嘉沐帶著媳婦兒採購一車食材,下廚準備家宴。
許珈沅和女朋友也特意從B市飛回來,踩著飯點到了。
許脈抱著兩歲的外孫,跟閔玥一起坐在沙發最中間的位置,閔嘉沐夫婦挨著許脈坐,許珈沅和蔚安坐在閔玥身邊,所有人都洋溢著發自心底的微笑。
閃光燈一亮,單反咔嚓一聲,幸福定格,闔家美滿。
第107章 番外六
初春時節, 淅淅瀝瀝地下了幾場雨, 雨後空氣如洗。
沈霏關掉制暖的空調, 拉開落地窗, 清冽的青草香混著乾淨的泥土味,卷席薄薄的涼意, 隨著傍晚的風,悠悠地從花園裡吹進客廳。
微涼的水汽充盈肺泡, 有些冷, 沈霏不禁裹緊絲綢睡袍, 環抱雙臂,看向天邊晚霞。
“不冷嗎?”
話尾音剛落, 輕薄的羊絨披肩便搭上肩頭, 上面還帶著另一個人的體溫。隨後,一雙手臂從背後伸出來,攬住她的腰, 往後帶了帶。
沈霏唇角微勾,沒回頭, 徑直往後靠了靠, 後背貼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右手下垂, 自然地覆在對方手上,左手往斜後方摸過去,掌心貼上身後人的側臉。
她說:“這麼快就起來了,不多睡會兒?”
陳思恬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聲線裡透著滿足, 只是略顯沙啞:“睡醒了,陪你過生日。”
今天是沈霏三十一歲生日,也是她們確定關係一週年紀念日。
陳思恬昨晚有臺急診手術,凌晨才下手術檯,回到家都半夜了。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沈霏喊她起來吃飯,她拉高被子把腦袋一蒙,假裝沒聽見。
被無視的沈女王非常不高興,當即走過去把她從被窩裡扒出來,帶著涼氣的手把她的腦門拍得啪啪響,撐在她身體上方,俯身問:“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陳思恬終於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回了句:“什麼日子?”
沈霏眼神冰冷了幾分:“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想想。”
陳思恬完全沒意識到危險,睡飽了心情十分舒暢,伸手放到沈霏屁股上,用力地捏了把,皮皮地擠眼:“是我翻身的日子。”
沈霏抓住她不老實地手,扣住手腕壓在枕頭上,冷哼道:“是你被我玩死在床上的日子。”
陳思恬只來得及哎了一聲,瞬間就被氣勢洶洶地吻住了。以往沈霏的吻火熱,透著滿滿的激情,今天卻帶上了點懲罰的意味。
兩排齒尖咬住她的唇,細密地咬噬,酥酥麻麻地疼。吻脖子時更是用足了力氣,唇齒配合,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