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地，恨不得把一秒掰成兩半花。

閔玥來看許脈的機會變少了許多，這天下了夜班，又在心外科忙活到下午才脫身，提著一罐銀耳蓮子糖水趕到病床前。

許脈吃了幾天流食，恢復得不錯，逐漸開始吃容易消化的固態食物。閔玥每次過來看她都會帶著不同的食物，有時是綠豆粥，有時是豆腐羹，有時會改改口味，來一次蔬菜拼盤。

許脈天天躺著不動，三餐又吃得規律，覺得自己胖了不少，低頭的時候甚至能摸到下巴上多了層軟肉。

閔玥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啃蘋果，咔嚓咔嚓的。她穿著寬鬆的厚毛衣，圓滾滾毛茸茸，像只小倉鼠。不過小倉鼠不像以前那麼天真快樂，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許脈伸手摸了下她的臉。“你瘦了好多。”

閔玥騰地漲紅臉，像是個大一號的紅蘋果。揚起眼瞥了眼許脈，睫毛忽閃著，一副羞答答的神情。

“最近科裡很忙吧，太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小臉憔悴又疲憊，看得人心裡不忍。難得有一天不用上班，許脈就想著讓她回去好好休息，補充體力。

閔玥卻說：“我不累，我想在這兒陪著師父。”

話說完，可憐兮兮地望著許脈，問：“師父是不是嫌我煩了？”

為了跟宋醫生爭寵，她一有空就往消化內科跑，換著花樣地獻殷勤。但許脈愛清淨，她怕自己沒掌握好度，太過了，惹得對方心煩。

“不會。”許脈淡淡地笑著，目光似湖水一般深邃寧靜。“你能來陪我，我很高興。”

閔玥抿了抿嘴，美滋滋地笑起來。

可能是突然閒下來，不太適應，許脈覺得最近自己狀態也不對。同事們都很忙，把海綿裡的水都擰乾了，她卻覺得日子過得特別慢。以前擠時間也要看的論文和雜誌，現在有大把時間了，她卻提不起精神，粗略地翻幾頁，便放下了。

病房斜對面是心外科在的10號樓，她總會盯著窗外，漫無目的地發呆。

八點，應該開晨會了，今天會安排幾臺手術，閔玥會跟著誰上手術，會做一助還是二助。

十一點，檢驗科出結果了，又要列印很多化驗單，閔玥會苦著臉貼到手痠吧。

下午一點，食堂的飯菜差不多涼透了，閔玥吃飯了嗎，她好像很愛吃7號視窗的紅燒排骨。

五點半，到了門診下班時間，病房還在忙嗎，閔玥今天準備了什麼吃的。

今天……她會來嗎？

許脈倚在床頭，看著鹹蛋黃般的旭日從雲海升起，會想到昨天閔玥帶來的白粥和鹹鴨蛋；看著暮雲四合，落日將橘紅的晚霞鋪滿天際，會想起前天閔玥送來的番茄蛋花湯。

掛在牆上的時針如蝸牛般緩慢爬行，許脈頭一次體會到空虛和寂寞，看文獻、搞科研也無法排解。而當閔玥提著保溫飯盒笑呵呵地出現在門前，一瞬間，整個病房都亮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可每分每秒，都在期盼閔玥的到來。

“師父快喝吧，都要涼了。”閔玥見她一直凝神思索，忘記喝糖水，出聲提醒。

許脈恍然回過神，笑著應了，舀起一勺放入口中。銀耳燉煮了許久，軟糯微甜，入口便溫柔地化開。甜度從舌尖延伸至心底，溫暖的熱度讓胃舒服地展開。

許脈不善廚藝，可她知道，即使配料都一樣，每個人做出的食物味道卻不同。糖多一分則甜，水多一分則淡，人的心情、性格，都會影響成品的味道。

閔玥做的食物就像她本人，溫暖，清甜，像潺潺溫泉水，溫柔地將你包圍。

一碗糖水下肚，許脈覺得心裡胃裡都滿滿的，看人的目光更加柔和，彷彿加了蜜。

擔心閔玥太累睡眠不足，她還是把閔玥勸回了家。

閔玥抱著空飯盒戀戀不捨：“師父，我明天早點來看你。”

“嗯，我等你。”

閔玥走後，病房的光線又暗了，彷彿被誰關掉了心底的一盞燈。許脈有些失落，翻開醫學期刊，試圖轉移注意力。

敲門聲突然響起，許脈驚喜地抬頭，閔玥又回來了？

門被推開，走進來的不是閔玥，而是鄭主任。

許脈笑容黯淡下去，禮貌地說：“主任。”

鄭主任拿著一個檔案袋，神采奕奕地闊步走到病床前，像是遇到了什麼喜事，高興得都沒察覺到許脈的失落。“我看你氣色挺不錯的，孫主任怎麼說，還要住多久？”

“已經基本痊癒，再過兩天就可以辦理出院。”其實許脈早就想出院了，但消化內科的孫主任不批，建議她多休息一陣子，徹底養好，免得落下病根。

“那好那好。”鄭主任開啟檔案袋，掏出幾份列印好的材料，每份A4紙用回形針整齊地夾著，並且還附帶一張彩色照片。

“這是？”許脈瞄了幾眼，看到幾行個人履歷，以為心外科要招新人。

出乎意料，鄭主任把材料遞過去，笑容滿面地說：“聽說你願意相親，我家老太婆高興得不得了，發動她那些老姐妹，幫你物色了幾個。我看了看，這些小夥子條件都挺不錯的，有銀行經理，大學教授，IT公司高管，都有車有房，長得也精神。你看看覺得哪個有眼緣，等你出院了，安排一起吃頓飯。”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許脈頓覺這沓材料如燙手山芋，她已經答應了閔玥不去相親，不敢接，卻也不好直接拒絕，畢竟是長輩的一番心意。

“害羞了是不是？”見她不接，鄭主任自顧自地抽出一份，介紹起來：“我覺得這個最適合你，S市人民醫院腫瘤科的主任，都是同行，有共同話題，能理解支援你的工作。腫瘤科相對來說沒那麼忙，賺得也不少，有時間和能力照顧你。”

許脈安靜地聽著，表情客客氣氣的，看不出感興趣。

鄭主任又介紹了其他幾位優秀人選，見她一直不說話，便問：“都不滿意？我們老人家的眼光可能跟你不太一樣，你是不是覺得哪裡不合適？”

許脈說：“是不太合適……”

“具體哪方面不合適？你說一說，我讓老太婆重新物色。”鄭主任十分熱心。

許脈遲疑了會兒，既然自己決定不去相親，那就應該說清楚，免得讓老人家白操心。但這樣出爾反爾，有點耍人的感覺，也不好。鄭主任對自己諸多提攜，她不想傷長輩的心，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

語塞片刻，突然想起微博上看到過的段子，許脈悄悄掂量了下，覺得這個藉口還算合適，並且能一勞永逸，老人家不會繼續幫她張羅了。

鄭主任看著許脈，等她的答覆，後者移開視線，輕輕開口：“性別不合適。”

像是沒聽清，鄭主任皺眉確認：“性格？”

許脈重複了一遍，並且著重念清楚第二個字：“性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