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相親
心外科的人收到訊息, 一下手術, 立刻聚到消化內科病房探病。許脈最近太累, 再加上短時大量失血, 身體非常疲勞,一直昏睡沒醒。
知道閔玥肯定守在病床邊寸步不離, 陳思恬便從食堂打包一份快餐,帶到病房, 閔玥卻擺擺手, 說沒胃口。
陳思恬拍拍她的肩膀, 勸道:“我知道你難受,看到墨爺這樣, 大家心裡都不好受, 但飯還是得吃的,萬一你也胃疼倒下了,誰來照顧墨爺呢?”
閔玥被她說服了, 這才捧著盒飯去了走廊,食之無味地塞下一盒米飯。
許脈在工作上的確嚴格, 但大家也不算是怕她, 準確地說, 是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
她好像永遠不會出錯,完美得像神一樣,不需要別人的幫助。跟她待在一起,總會不由得擔心,自己是不是做得足夠好, 會不會拖後腿,她心裡是否會嫌棄自己。
但當她倒下了,狼狽地從手術室推去搶救,神情憔悴地躺在病床上,被監護儀和輸液管包圍,又恍然覺得,她其實跟自己沒什麼兩樣,也是個會生病的普通人。
既然是同類,那很容易就能共情,雖然平時很少來往,但他們來探病時,臉上掛著的擔心是真情實意的。
因為許脈近期要嚴格控制飲食,不能吃固態食物,他們就提了幾箱牛奶過來,有人甚至買了一袋成人奶粉,說這個能用熱水衝,喝熱的對胃好。
閔玥很感動,替許脈收下,並一一道謝。
沈霏知道了之後,也過來探望,見陳思恬在場,沒呆多久便找藉口先走了。陳思恬立刻道別,跑出去追她。
聽說閔玥要整夜陪護,鄧桑提議自己也留下,一人負責前半夜,一人負責後半夜。閔玥謝絕了,住院總已經夠忙夠累了,讓她回病房專心工作,這邊有自己在就行,讓她放心。
男醫生畢竟不方便,留下句有事打電話叫我們,便也撤了。
畢竟是本院職工,又可以算作工傷,消化內科直接把許脈安排進雙人間病房,隔壁床空著,相當於住了單人間。
夜色漸深,中途換了兩次藥,等到整個病房區域徹底安靜下來,當天最後一瓶液體輸完了。閔玥沒去麻煩護士,自己動手就把針頭拔了,按著針眼止血。
許脈睡得很沉穩,表情放鬆,像是拋開了一切壓力,不去想接下來的手術,不去管科研專案的進度,只專注於當下,單純地睡覺。
失血導致身體缺水,她的嘴唇上起了一層幹皮,閔玥找來棉籤,沾著溫水,輕輕地擦在她的唇上。
離近看,發現許脈眼底的烏青十分嚴重,是長年累月睡眠不足造成的黑色素沉積。閔玥愁得直嘆氣,彷彿一夜長大,從天真無邪的小姑娘,變成了為家庭操碎了心的主婦。
把中央空調的溫度調高,檢查了遍窗戶有沒有關緊,確認許脈狀態很平穩,閔玥才爬上另一張病床,心事重重地入睡。
第二天一早,閔玥被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叫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翻身,視線跟對面清冷如月的目光對上了。
閔玥楞神一瞬,騰地坐起身。“師父你醒了!”
許脈極輕地嗯了一聲,還沒來及說點什麼,閔玥就撲到床邊,仰著頭,急切地說:“師父你昨天嚇壞我了,你都休克了!”
“抱歉。”許脈回憶了下暈倒前的症狀,推斷道:“我是胃出血嗎?”
閔玥點點頭:“初步懷疑是胃潰瘍,現在只是把出血止住了,具體還是得做個胃鏡才知道。”
閔玥猛地拍了一下床,上半個身子探過來,俯視平躺著的許脈,氣呼呼地說:“師父你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你肯定沒按時吃飯,又拿餅乾麵包應付。你不能這樣,萬一胃穿孔了怎麼辦?萬一你暈倒在醫院之外的地方怎麼辦?萬一……”
一向乖巧可愛的徒弟忽然發了好大的火,許脈內心驚訝,只見小姑娘眼睛瞪得滾圓,氣勢洶洶,如一隻嗷嗚直叫的小奶貓。剛想摸一摸安撫一下,又看到小奶貓弓起的背塌下去了,圓圓的眼睛裡浮起一層水霧,眼角下垂,可憐兮兮的。
“萬一什麼?”許脈問。
閔玥癟癟嘴,把剩下的半句話咽回肚子裡,不肯說。
她不說,許脈也能猜到是什麼,抬手揉揉她的腦袋,道:“我不會和你分開,放心。”
小姑娘卻更委屈了,嘴角翕動,泫然欲泣。“師父昨天也說沒事放心,結果呢?師父總是騙我。”
“沒有騙你。”許脈伸手撫上她的臉,目光溫柔繾綣,如春日拂過柳梢頭的風。“我永遠都不和你分開。”
閔玥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往許脈手心裡蹭了蹭。
等她情緒平復下來,許脈開口問:“昨天那個傷者後來怎麼樣了?”
本想堅持做完縫合,卻沒做到,中途更換主刀醫生,不知道效果如何,許脈很擔心,萬一因為自己,傷者沒救回來……
“師父別擔心。”閔玥從她黯然的表情讀出了她的想法,趕緊打消疑慮。“普外和胸外收尾收得很好,手術很成功,他已經轉入重症監護室了,下面就是看他能不能熬過感染關了。”
許脈緩慢地點了點頭,內心安定許多。
沒一會兒,消化內科的醫生過來查房,看許脈狀態好了很多,便閒聊幾句。他是昨天衝到手術室的醫生之一,親眼目睹了當時的畫面,又添油加醋地二次加工一通,說得閔玥小心肝又驚慌地顫悠起來。
“許主任,你這次太驚險了,出血到休克是很危險的。以後工作也別太拼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忍著病痛堅持做手術,其實對你自己、對病人都沒好處,你說是不是?”這人比許脈略大幾歲,也是副主任醫師,說話比較直接。
許脈慚愧道:“你說得對。”
檢查完身體狀況,留下幾句醫囑,他終於走了,而許脈的耳朵尖也紅得幾乎透明瞭。
閔玥關心道:“師父冷不冷,是不是發燒了?”
“我沒事。”許脈像是不大好意思,摸著耳朵岔開話題:“你不回病房嗎?”
“我陪師父做完胃鏡再走。”
閔玥其實沒跟鄭主任請假,最近病房實在太忙了,一天甚至有二三十臺手術,科里人誰也沒閒著,在手術間從早站到晚。這種時候,沒辦法開口請假,但她也放心不下許脈。
許脈深知大家最近的工作狀態有多水深火熱,少了兩個人,更會人手不足,便說:“沒關係,護工推我去做檢查就可以了,你快回病房吧,別耽誤工作。”
閔玥很猶豫:“師父一個人,真的沒關係嗎?”
許脈笑起來:“沒關係。”
“那如果有什麼事,師父一定要立刻打電話給我,我馬上過來。”閔玥慢吞吞地起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