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性飲食,以免傷害胃黏膜、加重病情。她卻讓許脈吃麻辣的食物,往她的胃裡投了顆炸.彈。
閔玥無比懊悔,聲音低不可聞地說:“師父,對不起……”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向許脈道歉。
一次因為自己的無能,一次因為自己的粗心。
心漸漸沉入谷底,她急於表現自己,想獲得許脈的認可,卻一次次背道而馳。
好不容易才在手術檯上給師父留下好印象,經過這兩件事,形象必然大打折扣。一想到這個,閔玥就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是多麼希望,師父能喜歡自己啊……
可現在,師父估計要開始討厭她了。
閔玥抽抽鼻子,委屈得快要哭出來。
一張抽紙忽地出現在眼前,閔玥抬頭,看到許脈靜靜地望著自己。
她用紙巾輕輕擦了擦閔玥泛紅的眼角,而後伸出左手,溫柔地摸了摸閔玥的腦袋。“像個小哭包……”
“還有……”許脈眼睛彎了彎,嘴角綻開一朵微笑。“謝謝你。”
第23章 醫囑
胃隱隱作痛,可等下還要去實驗室,許脈便回了心外科的休息室,打算休息一下。
喝了閔玥加熱的牛奶,拉起窗簾,許脈便躺下了。
昨晚和今天中午連續站了兩臺手術,精力透支得厲害,閤眼沒多久,許脈便沉沉地睡著了。
睡夢中,又看到了那個孤零零站在人潮中的小女孩。
那是她五歲時發生的事情,卻清清楚楚地刻在腦中,二十多年來,想忘,卻忘不掉。
每每在身心疲憊時,過去的記憶就會夾帶刀片,以狂風過境的姿態,勢不可擋地肆虐心房。
將本來就空蕩蕩的內心,摧殘為荒漠。
那一次,她跟外婆在門診樓走散了。救護車呼嘯著開進來,將重大車禍的傷者一個個送入急診科。
她茫然無措地站在腳步匆忙的眾人中,四下是撕心裂肺的哭聲,眼前是滿身血跡的傷者。
“小朋友不要站在這兒擋路!”
“讓一讓,快讓開!”
“快叫血庫配血,打給骨科跟心外科,叫他們來看一下!”
她緊緊地攥著衣角,小心地躲開奔跑的大人們,退到牆角,後背貼著冰涼的瓷磚,內心惶惶不安。
兵荒馬亂中,誰也無暇顧及一個豆芽般不起眼的小女孩。
她只好無聲無息地站未!知!數!在角落裡,沒有哭鬧,但心底是害怕的。
急診室的門開了又關,路過的人對其視而不見,她明亮的眼睛漸漸暗了下去。
“教授,病人情況真的不好了,您快來看看。”
“現在什麼情況?”
“左心室破了,出血量非常大,血壓已經降到……”
她聞聲抬頭,與迎面走來的人四目相視。
被稱為教授的男子年過五旬,卻不顯老態,步履矯健,雙目炯炯有神,氣質中散發著三十年執業經驗沉澱出的冷靜和穩重。
他看到許脈,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轉臉跟急診科的醫生說:“你先去搶救,我馬上來。”
然後走到許脈跟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嘴角線條緊繃,讀不出情緒。
許脈無聲地張了張嘴,太久沒說過的那個稱謂,生疏到不敢發音。
門診大樓人聲鼎沸,她所在的牆角卻如死水般安靜。
她聽到男子說:“你不該來。”
她垂下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纖薄的背拱起來,努力把身體縮小,降低存在感。
她一直都知道,對方排斥自己,可從外婆口中聽說,與聽他親口說,差別很大。
她無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被厭惡的。
她窩在被遺棄的角落,看著對方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越走越遠,融進熙熙攘攘的人潮,幼小的心底滋生出一個念頭——
自己的存在,大概是個錯誤……
許脈猛地睜開眼。
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在窗外呼嘯,炫白的探照燈從窗簾上一閃而過,室內一瞬明亮,而後陷入沉寂的黑暗。
下床拉開窗簾,看見救援直升機飛過樓頂,緩緩降落在門診大樓上。
手一鬆,被撩起的窗簾落回原位,路燈的光被亞麻布篩過,漏出幾縷昏黃的光束,落在她肩上。
她的臉藏在光所不及的暗處,所有情緒都掩埋在夜色中。
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推開,發出輕微的吱嘎聲。走廊裡高瓦數LED燈散射進來,慘白的光線十分刺眼。
許脈不禁閉了閉眼,聽到身後有人輕聲說:“師父……你醒了?”
許脈轉身,看到閔玥站在門口,手中提著藥品袋。她背光而立,滿臉的關切卻看得一清二楚。
荒涼如戈壁的內心,忽地吹起溼潤的風。
在這樣難捱的夜晚,閔玥的出現,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剛才在洗手間,她推門出來,看到等在門口的閔玥時,心底真的很暖。
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許脈想。
難怪所有人都喜歡她。
閔玥可能不知道,會診的時候,其他科的人總會提起她,說你們科新來的閔醫生挺不錯的,還是單身嗎?
有些人可能只見過她一面,但一下子就記住了她——心外科笑眯眯的漂亮姑娘。
許脈開啟照明燈,室內忽然亮起來,閔玥不適應,下意識地眯起眼。
許脈靜靜地打量她,略帶稚氣的臉龐,月牙般彎彎的眼睛,總是含笑的嘴角,粉雕玉琢,賞心悅目,的確是個漂亮姑娘。
閔玥睜開眼,見許脈盯著自己看,下意識地摸摸臉。
許脈錯開視線,坐到床沿上。“沒回家嗎?”
閔玥從袋子裡掏出一盒藥,說:“師父,你好點了嗎?我剛去藥房買了胃藥,還難受的話,就吃藥吧。”
說著就拿起床頭櫃上的玻璃杯,打算去幫許脈接熱水。
許脈忽然伸手握住了杯子,食指和小拇指輕輕搭在閔玥的手背上。
“師父?”閔玥保持姿勢,不敢動,
許脈安靜地開口:“明天……跟我上門診吧。”
話題非常跳躍,閔玥愣了下才答:“好的,師父。”
“你先回家吧,明早不要遲到。”許脈握著杯子的手微微用力,“我自己來吧。”
閔玥不放心地鬆了手。“師父今晚還要去實驗室嗎?”
身體和精神狀態都不佳,即便去了,也無法投入工作。許脈難得地給自己放了假:“不去了,在這兒睡一晚。”
見她不會拖著病軀工作,閔玥稍稍安心一點,又囑咐道:“師父,如果你半夜不舒服的話,打給我,我住得很近,打車十分鐘就能到。”
許脈謝絕了:“我住在醫院裡,有事出門就能叫到人了。”
閔玥幽幽地說:“可是我擔心師父……”
許脈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