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站了起來,就聽見朱元在背後幽幽的嘆了口氣:“李大人,晚了。”
晚了?
李名覺僵住,身體僵硬如同一塊木板,緩緩地回過頭去盯著朱元,問她:“什麼晚了?”
“我的意思李大人不會不明白的。”朱元知道李名覺是個聰明人,也知道他此刻不過就是抱著一絲僥倖罷了,她並不留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如果我的猜測真是真的,那麼給阿朵看過病的我會是吳順的眼中釘,而威脅過吳順的顧傳玠的心腹......也就是李大人你,同樣會成為吳順的肉中刺。”
李名覺想要罵人。
他孃的他都跟了些什麼牛鬼蛇神!
一個兩個顧傳玠和朱元都不是正常人,現在招惹完一個內閣次輔之後,竟然還要向勳貴磨刀霍霍了。
可是他冤枉啊!
他一開始接受顧傳玠的拉攏,那是因為顧傳玠的父親顧明章是戶部尚書,雖然官聲尋常,但是好歹算得上是穩中求勝,而且顧傳玠本人談吐行事也很有章法,談論起四皇子和五皇子來,也有不同尋常的見解。
可是沒想到顧傳玠卻從青州開始彷彿就變了個人。
他從青州開始變察覺出顧傳玠不是可靠之人,將目光放在了朱元身上,準確的說,是放在了朱元背後的王太傅身上,所以他曾經給朱元手書過一封信,上面寫的是,甘受驅使。
可沒想到,朱元也是個瘋子。
他不過就是想要在這複雜的官場尋個靠山好能夠走的更穩罷了,可是誰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扯進這些要命的事情裡頭來。
他找誰熱誰了?!
“李大人也別太傷心了。”朱元看出李名覺的糾結惱怒和顧慮,輕聲說:“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就像是我,我得罪了顧傳玠,所以如今被顧傳玠算計知道了吳順的秘密而陷入這件事裡,我也煩躁,我也惱怒,可是我更不得不為自己籌謀,世上的事不就是如此嗎?來了麻煩,那就解決麻煩,李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個道理。”
埋怨沒有用,生氣也沒有用,好好的解決麻煩,那才是真正的有用的事。
李名覺吐出了一口氣,總算是壓下了心裡頭的憤懣,徹底的冷靜了下來,他看著朱元:“縱然如此,我們知道了秘密,又如何呢?吳順位高權重,我們沒有勝算的。”
朱元笑了笑,彷彿覺得李名覺是在搞笑。
事實上,上一世李名覺可是毫不手軟的幫助顧傳玠殺了多少人的人?
如今卻還連這點勇氣都沒有嗎?
也沒有關係,朱元說:“沒關係,慢慢來,殺了這一個,慢慢的你就有經驗了、”
什麼鬼?!李名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生氣的時候,他竟然還有些想笑。
朱元這是什麼比喻。
殺人好像說的像是殺豬一樣簡單。
再說了,殺豬也不簡單啊!
他糾結輾轉,許久之後才吐出一口氣,知道朱元這是不打算放過自己了,也知道自己的確沒有了後路,張口問她:“那我要怎麼做?”
“套話。”朱元喝了口茶,潤了潤已經乾燥地似乎要冒火的嗓子,溫和的說:“以李大人的能耐,這個不需要我來教你,你能夠套到多少秘密,關乎我們能不能贏過吳順,贏得一絲活命的機會,李大人,靠你了。”
李名覺面帶微笑。
心裡卻想要罵娘。
當然了,他還是個心裡罵娘卻能保持理智的人,因此在下午的時候,他終於透過不少關係,站在了已經坐了很久的牢,也經歷過了上刑的顧傳玠面前。
見到熟人,顧傳玠顯然有些意外,他狼狽的撲上來,隔著一重牢門哭出了聲:“你怎麼來了?你快救我出去!”
這裡是一刻也不能呆了。
他從小到大就沒有吃過這樣的苦,早知道最後會換來這樣的結局,他就不去招惹朱元了。
至少也會等到以後能夠直接掐死朱元的時候再動手。
先看她蹦躂又有什麼關係呢?
反正這條路走不通了,他還有很多條路可以走啊。
李名覺表情難過,有些為難的垂著頭帶著些哽咽的搖頭:“公子,你怎麼會這麼糊塗?此事關乎國本,如今朝廷的武將都義憤填膺,說是他們在前面打仗,你們這些文官卻在背後使絆子,竟然還勾結外敵.......”
顧傳玠閉上了眼睛:“季晨這個叛徒!他竟然背叛我!”
可是他也知道現在說這些沒有什麼意義了,因此急忙雙手攥住了李名覺的手:“李大人,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你有沒有聽說吳大人那邊有什麼動靜?他一定會救我的,一定會救我的!”
一百零八·僥倖
刑部大牢裡呆過許多天的顧傳玠已經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這些天的牢獄之災讓他消磨了所有的曾經作為人上人的優越感,翩翩少年如今也變得形銷骨立,他抓住了李名覺的手,如同是攥著希望。
李名覺卻似乎隱忍似地垂下了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顧傳玠慢慢的鬆開了李名覺的手,沉著臉壓低了聲音:“怎麼,你聽說了什麼?”
難道吳順竟然沒有施以援手嗎?!
可是怎麼會呢?
他手裡握著吳順的大秘密,之前跟吳順提親的時候稍微漏了個口風,吳順就同意婚事,現在他都已經只差明示自己知道他當年在薊州的真相了,吳順竟然還不動手?
他不怕嗎?!
李名覺哽咽了一下,搖了搖頭:“公子不知道嗎?大人已經定罪了!”
顧傳玠怔住了,神情陰沉地握著牢門柱子,父親定罪了?如果父親的罪名定了,那也就是說,吳順是真的沒有打算幫他們的忙。
否則的話,怎麼也不該做好事只做一半。
顧傳玠冷笑了一聲。
李名覺長出了一口氣,彷彿很悵惘:“付清的兒子付泰回京了,這次朝廷在浙江抗倭上打了勝仗,付泰被浙江巡撫派回來向朝廷遞交捷報。”
顧傳玠的面色更差。
吳順如果要幫他的話,付泰就不會成功進京了他又不是傻子,這一點還是清楚的。
他從心裡發出一聲冷笑,注目李名覺:“李大人,勞煩你去請恭順侯來這裡見我,你去,他一定會來的。”
李名覺遲疑的搖了搖頭:“侯爺上午才來過,而且我還撞見了他跟李耀源李大人一同去了獅子樓,竟然不是來見公子你的嗎?”
顧傳玠怔住。
吳順已經來過了?而且還見了李耀源?!
那是不是說明他的威脅奏效了?
顧傳玠笑起來,眉目舒朗覺得心中的陰霾被一掃而盡:“好了,沒事了,李大人,多謝你來看我。”
李名覺同樣也笑了,那笑容裡和顧傳玠同樣自信。
他從刑部大牢裡出來,徑直上了那個掛著一個李字的轎子,閉上了眼睛。
朱元說得對。
對付顧傳玠這樣的人,一般來說,要先給他希望,再讓他失望,這樣,接下來,他就會深信不疑。
真是有趣。
顧傳玠當初總覺得自己伸伸手就能碾死的女孩兒,實際上卻如此的善於揣度人心。
日期:2019-10-12 07: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