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我就走上前去,對著一個牙行掌櫃的模樣的人問道:“你們這裡還有活幹嗎?”
這幾個牙行的人全都看向我,打量了我一番之後,有一個人發話了:“你也是誤撞進這裡來的?”
我點了點頭:“我們一行有挺多人的,都是進來採參的,可是一進來以後就到了這裡,請問這裡是什麼朝代?”
“朝代?”
那些牙行的人一聽我這麼問不由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這裡哪有什麼朝代,不過對你來說應該算是古代了吧。”
“我們這些人也算是古人了。”
有一個牙行夥計看了看我說道:“你年紀不大,怎麼就能進山採參了。”
這個問題問得很到位,因為採參不是像我這個年紀的人可能做的事情,必須要有二三十年經驗,然後還得跟著參把頭才能進山採參,像我這樣的,連學徒都算不上。
“我爹是採參的,後來進到這山裡之後就不見了,我也跟著其他採參人進來,不是為了採參,主要是為了找我參。”
我編了一個大家都可以接受的謊話。
這牙行夥計又瞟了我一眼:“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孝心的。”
“唉,現在我被困在這裡了,吃沒得吃,都要餓死了,聽說你們這裡有賺錢的門路,才來這裡討口飯吃。”
“那倒是好說的,”牙行夥計翻了翻牆上的牌子對我說道,“你有福了,城裡缺個挑糞的,你幹不幹?”
我心說這叫什麼有福?這牙行夥計應該是嘲諷我吧?
不過我還是擺出一副恭敬的樣子說道:“只要能吃上飯,你說讓幹啥都行。”
這時候那個掌櫃模樣的人發話了:“我說丁子,你怎麼把這麼重要的活交給一個孩子。”
那叫丁子的夥計一笑說道:“掌櫃的,我不是看這孩子有孝心嘛,讓他多賺點,吃飽了好有力氣去找爹啊。”
那掌櫃的搖了搖頭說道:“也罷,就讓他去挑糞吧,這城西百戶的夜香,全交給你了。”
這夜香就是馬桶,江滬一帶把倒馬桶美稱為倒夜香。
我一聽心裡暗暗叫苦,不過我還是裝出一副不知道夜香是什麼東西的樣子說道:“掌櫃的,這夜香是什麼啊?”
掌櫃的看一眼對個夥計說道:“丁子,你看這位新來的是個空子啊。”
空子的意思就是無知的人。
丁子笑道:“空子好啊,不會問那麼多。”
他轉頭對我說道:“夜香就是糞,這一行雖然說苦一點,臭一點,但是賺得比別人三倍還多呢。”
“那我要從什麼開始幹呢?”
“先把這兩隻桶挑去河邊洗了,”丁子說道,“還有那輛糞車,你也給刷一刷。”
我應聲出去。
但是三層地眼卻早已經放開,停留在這丁子的身上。
這些人的修為都不高,跟城裡許多人比起來,他們就跟凡人一樣,頂多也就幾顆虛星。
不過他們在這裡受到的尊敬程度卻遠超過凡人在術界的那種程度, 我覺得這當中有很大的蹊蹺。
等我挑著糞桶,走出牙行的時候,便看見沈娉婷他們也往牙行這邊走,把我給堵了個正著。
沈娉婷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我:“貓頭哥你這麼快就找到活幹了,你這是幹什麼去啊,是打算挑水嗎?”
這下子就尷尬了,沈娉婷是沈家出來的大家閨秀,她是從來沒見過這糞桶是什麼樣子的。
所以她真心發問,可是我卻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
再看胡百歲還有天蜈都在一邊憋著笑,我就更加鬱悶了。
沈娉婷也是冰雪聰明的人,一看我這尷尬的樣子,便知道不好,也就閉嘴不問了。
可是胡百歲卻成心要揭穿我,他哈哈一笑說道:“沈師妹你知道嗎?我師兄這挑的可是夜香桶。”
“夜香桶是什麼?用來裝夜來香的嗎?”
胡百歲笑道:“你就這麼認為吧,反正一會師兄幹完了活你就知道了,那味道……”
沈娉婷冰雪聰明,不由也捂鼻笑起來說道:“原來是幹髒活啊。”
我瞪了胡百歲一眼說道:“胡師弟,要不然咱們換換吧。”
胡百歲連連擺手:“不用了,師兄你這活我可消受不起。”
天蜈則過來說道:“主人,要不然我幫你吧,這種活豈是主人能幹的?”
我搖了搖頭:“道在屎溺,我覺得這裡面說不定還藏著什麼玄機。”
天蜈說道:“那一會我也申請跟主人一樣的工作。”
他們幾個便進了牙行,過了一會兒便出來了,胡百歲垂頭喪氣的,我看他這樣子,便打趣問道:“怎麼樣?”
胡百歲苦笑著說道:“師兄,看來還真是有天道的,天道迴圈啊,走吧,我去推糞車。”
我又看沈娉婷問道:“師妹你分配到什麼活了?”
沈娉婷說道:“我這是去洗衣坊,給這些城裡的人家洗衣服。”
“這倒是個好差使啊。”我說道。
沈娉婷說道:“可是我從來沒洗過衣服啊,咱們出去,帶的衣服都是不染塵的,現在卻要洗衣服,也不見得是美差啊。”
這時候有牙行的夥計過來催促,我們便分開了。
我跟胡百歲推著糞車,挨家挨戶去收夜香桶。
在收夜香桶的時候,我特意留意了一下,發現這些城裡的人竟然都是至少三脈以上修為,但是最高也不到五脈。另外讓我感覺奇怪的是這些人好像都不會修行。
可以說他們只是一些天生擁有脈輪的普通人。
是什麼樣的力量讓這些人天生擁有脈輪呢,看來這就是這個城裡最大的秘密了。
這倒夜香的活還真不是人乾的,我一邊收集著夜香桶一邊跟胡百歲抱怨說道:“師弟,你說我吧,是被安排到這裡沒辦法,你身強力壯的,不可以接別的活嗎?”
胡百歲苦笑道:“誰叫我笑你來著,那其他的活啊,都賺得不如這個活多,我老胡之前就是個苦出身,啥活沒有幹過啊,現在幹這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主要是我怕師兄你沒有幹過這活,幹得不習慣。”
老胡是個直爽人,他也沒瞞著我。
這一說倒是讓我有些小感動,這才是親師兄弟呢。
一邊說著我們敲開了最後一家的門。
這一趟街看上去人挺多的,但是實際上也就幾十家,而且這身懷三脈以上境界的人似乎吃喝都少,所以收集起來也倒挺方便的。
這最後一家是青磚院落,整個院子四四方方,看不到裡面有花草樹木。
門一開,裡面出來幾個身穿著黃色道袍的人,這些人一看就是境界很高的,兩個都達到了四脈峰巔。
黃色道袍的人一聽說我們是過來收夜香的,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們是新來的吧?沒人告訴你們我們這裡不需要收夜香的嗎?”
我跟胡百歲對視了一眼,問道:“為什麼?”
那黃色道袍的人擺了擺手說道:“哪來那麼多為什麼?反正你告訴牙行的那些人,想打我們的主意,趁早滾蛋,要是我們騰出手來,把那幾個螻蟻一般的人物抬手就摁死。”
“走走走。”那黃色道袍的人不耐煩地把我們往外攆。
如果他們客氣一點,或者平常一點對待我們,我都不會懷疑他們,但是現在我卻有一種感覺,這個城池的秘密,跟這小院子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