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非笑地望著她。
“好久不見啊,掌劍。”
清平面色不變,心底默默地呼喚斬冰。
迷津伸了個懶腰,安撫道:“別怕別怕,我就想看看你,我們一千年沒見過了呢,師尊。”
“師尊?”她明白過來,蹙眉道:“我不是辰明。”
也許原主是,但是她不過異世一抹遊魂。所有人都可能是辰明,但唯獨她不是。
“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關係呢?”迷津靠在鶴背上,懶洋洋地看著天空,“既然你拿了斬冰,你便要成為她。”
“我只是我自己,不會成為任何人。”
風聲呼嘯,雲嵐時聚時散。
少女神色平靜,既無驚訝,又無惱怒,一雙清凌凌的眸子像山川日月一般平靜無瀾。
迷津有些恍惚,許久後才輕輕道:“千年前,她也是這般同我說的。”
那時迷津剛入道途。大道三千,各有所長。
她如立於寒夜之中,天頂霄漢燦爛,星河萬千。她卻不知要採哪顆星,要習哪般道。
辰明並未指點她太多,只是說:“莫要追隨別人的腳步,只做你自己,只修你自己的道。”
後來迷津以妄入道,縱情肆意,一度成為仙界的毒瘤。
她卻覺得暢快,只是偶爾憶起從前,很想問那人一聲:“師尊,我這樣的道,不循天理,不尊倫常,可還是那三千星子裡獨一無二的一顆?”
“那你就做你自己吧。”迷津嘆了口氣,繼續說:“我特意來此,只是想告訴你,師尊曾留下三縷劍意,一縷留在斬冰劍中,想必已經為你所得;一縷放在守靜峰頂,讓那處冰雪不消,永覆嚴寒;還有一縷,我也不知道在哪。”
“只有得到這三縷劍意,你才能真正驅使斬冰。”
清平頷首,“我會尋覓。”
迷津搖了搖頭,“我不是要你拿得這三縷劍意,相反,我勸你不要再打它們的主意。”
她見清平面露疑惑,便道:“你得到斬冰之上的劍意時,感覺如何?”
“痛不欲生。”
迷津笑了,朝她攤手,“你看,師尊的劍意不是隨便能動的,你的身子承受不來,沒有苦修百年,切不可集齊三縷劍意。”
“好,多謝。”清平心裡卻在想,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沒有時間給她好好修煉,“為何單獨告訴我?”
迷津別開眼,罵道:“重霄那老傢伙,心裡只有自己,還有流丹,當年如果不是他們,師尊也不必落個魂消道隕的下場。”
聽到她提及顧西月時,清平忍不住了,為她辯解道:“流丹仙尊並不是那樣的人。”
迷津“切”了一聲,“一個人待在守靜峰裝什麼深情,逼死師尊她也有一份。你別被他們迷了眼,我看現在是天下又要出什麼岔子了,所以他們對你好,想讓你走上與師尊一樣的路。”
清平低垂著眼,並沒有說話。
眼看到了玄鑑峰,迷津捏了個法訣,又變成了童子的模樣,朝她燦爛一笑,“掌劍大人,請走罷。”
清平點點頭,踏上青松下臥著的巨石。
迷津靜靜地看著她,忽然忍不住,喊了一聲:“喂。”
清平回過身來。
雲霧如白煙般繚繞,青松只現出一個蒼鬱的影,巨石青苔,幾隻仙鶴與少女一齊回眸。
迷津深吸一口氣,方道:“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不用每次都一個人撐著。”
清平頷首,“好。”
神宮莊嚴空寂,道香嫋嫋,與雲煙混為一體。
重霄披著一件鶴羽大氅,立在殿前,顧西月側坐在一株古松之上。
松下巨石之上,放著一個紅泥小火爐,淡淡的酒香隨風飄來。
重霄走至石前,解開鶴氅,露出裡面深黑的道袍,“坐罷。”
清平坐至巨石另一半,看他低垂著眉眼,倒上兩杯薄酒,而後執杯抿酒,並未言語,便道:“宗主?”
重霄放下酒杯,手指在石上輕點,問:“我聽流丹說,你在豫章黑市中覓得了冰丹蹤跡?”
清平望了眼顧西月,那人身影隱沒在松影中,看不真切,“是。”
“嗯。”重霄不語,又抿了一口酒。
清平便學著他的模樣,淺酌了口酒。酒水微暖,也因為暖,才顯得尤為苦澀。
“這是孤山雪水釀的酒,有些苦,你若喝不慣就算了。”
清平放下了酒杯,看著杯中冷冽的水光出神。
許久過後,雲嵐漸漸濃郁,山間飄來霏霏細雨。
重霄並未揮袖止風雨,反而站了起來,從石旁拿起一把傘,道:“下午有課吧,我送你回去。”
清平有些吃驚,“我自可御劍歸去,不必勞煩宗主了。”
重霄將傘撐開,隔離一川風雨,道:“走罷。”
顧西月自松上跳下,周身形成一層真氣,攔住了細雨。
清平雖不明白重霄為何如此,卻還是依言與他同行。
細雨如絲,重霄將傘偏至她那一側,自己卻溼了半邊衣裳。
四下靜默,只能聽見蕭疏雨聲。
雲霧之中,一塊巍巍石碑立在崖邊。
重霄停下腳步,喃喃道:“不負蒼生。”
他忽然望向清平,問:“你知這句完整是如何嗎?”
清平想了想,道:“不負卿?”
顧西月腳步一頓,咬住了唇。
重霄唇角噙起一抹笑意,“不是。”
“是蒼生負吾。”
“那年,冰丹之亂方出,師尊出山救世,四方遊走,各族爭執不休,無人承認自己覬覦冰丹妙用,都推諉說是異族先動手殺戮。後來他們總算看在師尊的面子上,給了個和談的機會。”
重霄眯起眼,“好像談了一個多月吧,沒人願意妥協,就那麼一直僵持下去,所幸流血也少了許多。後來一個午夜,妖族長老暴斃,其他種族的人趁那些弱小妖怪無人庇佑,差點將妖屠戮至滅族。”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辰明沒有想到貪念與慾望竟是這般可怕。她立於一片血泊之中,腳下是無數重疊的妖族屍體。
所有人都在怪她,妖族怨恨她一心想著和談;其他人嗤笑她痴心妄想。更有人散發謠言,道妖族長老是辰明所害,她不過是想趁機分一杯羹。
“所有人都站在了師尊的對面,埋怨她、恨她、嗤笑她、傷她……最後她一身是血的回到了孤山。”重霄頓了頓,才嘆道:“以她的修為,誰能傷得到她?她不過是,便至如此地步,也不忍傷世人一分。”
辰明跌跌撞撞地回到孤山,斑斑血跡灑在了山間石道之上。
迷津一見她如此狼狽,眼眶登時就紅了,拔出秋塵,嚷著要把那些忘恩負義的人全部殺了。
辰明身負重傷,已無力阻攔,只得給重霄使了眼色。幸得重霄知他師尊心意,用法術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