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笑,“我自然是要守在這兒,過冬之時,東厥愈發兇狠,需得時刻防備。”
“那我也不回去了,我陪著將軍。”
“陪我?”清平愣了下,“不必了,大軍裡幾十萬人,挺熱鬧的,不用人陪。”
顧西月在她肩上輕輕一掐,嗔道:“將軍,你也太不解風情了。”
明明是埋怨,偏偏她說話又輕又柔,聽上去倒像撒嬌一樣。
“我一個粗人,解風情做什麼?” 清平站起來,舒展一番身子。她在營帳之內,便未披鎧甲,只著一身黑色勁裝,腳蹬皮質長靴,愈發顯得人修長如玉起來。
顧西月看著看著,就有些挪不開眼。
清平早已習慣她這樣的目光,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覺得自己好似黑夜裡一點燭火,而顧西月卻像一隻飛蛾。一旦她見了自己,總要義無反顧地撲過來。
這樣想未免太自戀了一點,但事實也差不多。
“你總要回趟家,是不是?”
顧西月垂著眸,神色有幾分黯然,苦笑道:“家?我早就沒有家了。”她吸吸鼻子,“所以過年對我來說並無什麼意義,將軍也能明白的吧。”
清平頷首。她自然明白,前生她是孤兒,而在這個世界裡,謝清平父母兄長早以身殉國。
“我從前聞說,謝家滿門忠烈……”顧西月悄悄打量清平,卻發現女人只是呆呆地看著前方,面色怔怔,卻並無什麼傷心之色
這人早已習慣了嗎?
想來也是,謝清言死時這人不過十五歲,如今五年眨眼過去,也該習慣了……就像自己,也早就習慣了沒有母兄的日子。
顧西月放在袖下的手攥緊,神色莫測。
其實清平壓根沒想到早逝的兄長身上。她來這世上時謝清言已經辭世,她只知道原身有一個戰神哥哥,驍勇善戰,又極寵妹妹,可惜幾年前在戰場上亂箭穿心而死。
也是因為兄長的死,讓謝清平拋卻紅妝,拿起長、槍,離開繁華廣京,跑到荒涼的邊境,當了大晟唯一一位女將軍。
謝清言是謝清平心中的高山,卻不是清平的。
清平惋惜二人淡薄的親緣,卻又僅此於此,她更關心的是自己如何完成任務。
將,可以救一城之人,可以抵百萬雄兵,卻救不了所有百姓。若要天下太平,海晏河清,需得有一個聖明的君王。
大晟已有好多代沒出過明君了,難怪氣數將盡,也不知道陸舟是不是一個真龍天子。
系統似乎窺見她心裡所想,很不知趣地插話:“你若不嫁給他,他就坐不穩這江山。”
清平冷笑,並表示嫁人不可能嫁人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嫁人的。
門簾突然被掀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清平看著走入的黑臉壯實漢子,問:“平叔,怎麼了?”
謝平看了一眼顧西月,沒有說話,只是將一封密信呈給清平,“將軍請看。”
清平掃了一眼信,面色微變,剛想開口卻被謝平止住,“將軍慎言!”
“咳咳,”清平略含歉意地望了望顧西月,“西月,你先下去吧。”
顧西月乖乖地點頭,至走出帳門臉色才沉下來——那人還是不信她。
巡邏的段五見女神從營帳走出,眉頭輕蹙,神色鬱郁,十分可憐,忙迎上去,問:“顧大夫,你怎麼看上去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將軍又惹你生氣啦?”
顧西月強掙出一個笑,“怎麼會?”她幽幽嘆了口氣,有些糾結地說道:“我只是……只是感覺,副將對我有很大成見……”
“嘿,你說平叔啊,”段五一拍大腿,“你別理他,他就那性子,看見點風吹草動都要說是北厥來犯,整天想東想西,悄悄告訴你呀,”他靠近顧西月,小聲地說:“私底下我們喊他平三八。”
顧西月撲稜一聲笑了出來,容色粲然,讓段五看呆了眼。
突然他像想到什麼,緊張地囑咐:“顧大夫,你可千萬別和平叔說啊,不然我就死定了!”
顧西月點頭,“這個自然。”
段五放下心來,繼續拉著她絮叨,“要是因為平叔,將軍惹了你不開心的話,你可千萬別放在心裡,你知道,平叔是謝家家臣,從小拉扯著將軍長大,前些年也多虧平叔護著,她才能活到現在,所以將軍最聽平叔的話。”
“而且將軍也是真寵你啊,我從沒見她待人這麼好過,你說這麼威武一個大將軍,非要跑到後廚給人熬粥,怎麼攔都攔不住,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她情郎呢!”
顧西月紅了臉,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小聲說:“我自然知道她待我好。”她忽然想到段五的前一句話,有些遲疑地問:“前些年她,過得很苦嗎?”
段五連連點頭,“那時大將軍被北厥人設計殺害,將軍她接了她哥哥的位子,一個女娃子,每次打仗都衝在最前面,殺人跟割草一樣,身上不知道受了多少傷。”
說起謝清言,他眼圈也紅了,抬手抹了把淚,“大將軍多好的一個人啊,這麼年輕就走了,都怪可恨的北厥人!”
顧西月聞言,沉默不語地轉身,往營外的方向行去。
段五見了忙問:“大夫你往哪走呀?”
顧西月答道:“這幾日將軍晚上有些睡不著,我去替她採點安神的草藥。”
“那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萬一遇到了北厥人可怎麼辦?”
“不會走遠的,就是在大營附近看看。”
走到荒僻無人之處,顧西月才終於停下來,抬頭望著天空。
北境的天空深邃高遠,幾隻蒼鷹在高空盤旋,成了藍色畫幕上的數個黑點。
“將軍……清平……”她望著那雄鷹輕聲喚道,眼中水光浮動,張開雙手,好像是想伸手抓住那高高在上的鷹。
明知是虛妄,是徒勞,卻倔強地不肯放下。
“我的將軍啊……”
大帳之內,清平看著攤開的密信,面色沉凝。
“陸行和陸舟已經到了臨州,正在趕來軍營的路上?”
謝平點頭,“正是,差不多要到這兒了。 ”
“可笑,”她嗤笑一聲,“皇子監軍,也無可厚非,可這麼偷偷行來,是怕我在暗裡籌劃謀反嗎?”
“清平!”
清平頓了頓,將手中密信揉捻成一團,“平叔,我不過有些……不平。我們在邊疆為他們流血,而他們高居朝堂,享受著我們血汗換來的安寧,竟還如此忌憚我們。”
謝平嘆氣,說道:“清平,這便是君。”
君?
清平眯起眼睛,手中紙團化作碎片,洋洋灑灑落下。
系統卻在一旁雀躍:“陸舟要來了,宿主你要抓住機會和他刷好感呀!”
畢竟是自己未來的君,在陸舟面前表下忠心也未嘗不可。
清平心底做好打算,然後對謝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