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鑲嵌在石壁上的燈已經不亮,弄得光線時而明亮時而昏暗。
再加上楚鳳儀那過於謹慎的腳步聲,整個密道都充斥著緊張的氛圍,似乎隨時都會有恐怖的怪獸從不知名的角落裡衝出來似得。
楚鳳儀走得很慢,終於循著記憶,停在了一處雕刻著飛鳳的石壁前。
飛鳳石雕前再沒有前行的路,楚鳳儀卻並沒有退回去,而是淡然伸出手,點向了飛鳳的左眼。
藍寶石做就的眼睛隨著楚鳳儀的力度陷進去,然後看似緊閉著的石門,像那副千里江山圖似得,緩緩開啟。
這次楚鳳儀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十分認真地整理了下衣冠,確認自己儀態端莊後,這才從飛鳳露出的洞口走了進去。
這次出現在她面前的,是無比空曠的偌大空間,足足有兩三個籃球場那麼大。
而在這片廣闊的空間裡,還藏著好幾個類似飛鳳的石門,顯然都通向別的不知明的地方。
楚鳳儀信步走向最中央的地方,這裡修著個階梯狀的高臺,上面密密麻麻擺著的,是灰撲撲的牌位,隱隱透著幾分陰森的味道。
昏暗不明的古老通道,森然可怖的諸多牌位,再加上四通八達的洞口,任誰都能猜得出來,這裡顯然是w國的皇家陵墓。
那銘刻在牌位上的一串串字元,赫然是歷任女王的名字!
原來這裡是w國皇室的陵墓最中央,為了某種原因,甚至修了條直通女王寢宮的密道。
楚鳳儀再次下意識整理了下衣冠,這才鄭重來到那些牌位前,恭敬拿起旁邊擺著的檀香,幽幽點燃了一束。
檀香味很快繚繞開來,楚鳳儀腰桿兒挺得筆直,將它們插在面前的香爐裡,然後就著香案,徑直跪了下來。
她的膝蓋下是黃色錦緞縫製的圓形跪墊兒,裡面塞著厚厚的蠶絲,可以確保人跪下去不會太累。
身為女王的楚鳳儀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細節,她雙手合十,低聲唸叨起來,“皇室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楚鳳儀教女無方,只能貿然來打擾祖宗們安歇,請出我們皇室塵封多年不用的法寶。望祖宗保佑,能令我的獨女早日回心轉意,不要再被外鄉人所蠱惑,繼續繁衍承繼女王血統!”
這段話楚鳳儀說的內心無比沉重,聲音更是輕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夠聽得清楚。
誰也沒有發現,在楚鳳儀貌似平穩的音色下,藏著無人覺察的焦慮。
她嘴裡說著法寶,是w國曆任女王秘不外宣的制勝奇寶,一旦請出,就有著無限的威力。
不過凡事物極必反,它確實能夠解決不少的麻煩,卻也同時帶來嚴重的不良影響。
“祖宗庇佑,讓我能順利達成所願,讓獨女靈溪回心轉意,讓那個不該出現的外鄉人自此消失!”
低喃完這句話,楚鳳儀鄭重地跪拜叩了下頭,這才從軟墊上站了起來。
她伸手探向供奉著牌位的桌子,有些緊張地微微皺眉,這才毅然將手放在桌面上的凹陷處。
隨著手掌心貼向冰冷的桌面,楚鳳儀有些膽怯地閉上眼睛,腦海裡跳出來的,是小時候自己跟著前任女王來這裡的一幕,下意識收回了剛貼上去的手,緊緊攥著收到了身後。
這是下意識的防衛動作,是身體為了保護自己受傷,而做出的本能反應!
而楚鳳儀的腦海裡,跳出來的則是年幼時那段無法忘卻的經歷。
那時候的她還很小,大概六七歲的樣子,被當時自己的媽咪一路牽著手來到這裡。
一路上,她都能感覺到母后緊張又糾結的心情,自己反倒像個好奇寶寶似得,東張西望個不停。
好幾次她都好想開口問問母后,為什麼明明有著寬敞的大路不走,非要走這種老鼠窟窿似得密道。
尤其是裡面的燈光昏暗的厲害,萬一突然滅了,她們會不會就此迷失在裡面,再也出不來。
這些話卡在年幼的楚鳳儀喉嚨裡,卻不敢貿貿然問出來。
因為她從小就被教育的很好,身為皇室的公主,一定要有泰山崩頂而面不改色的淡定。哪怕心裡面再好奇,也不可以多問半句。
就這樣,年幼的她緊緊藏住好奇心,被媽咪一路牽著穿過浮雕飛鳳,站在了堆滿歷任女王牌位的案桌前。
“鳳兒,把你的手放上去。”
那時候她的媽咪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用手指了下案桌上的凹陷處,示意她將稚嫩的小手給放上去。
她雖然年紀小,卻十分的聽話,根本就沒有多想,就直接將手貼在了冰冷的桌面上。
然後……
楚鳳儀想到這兒,肩膀忍不住輕抖了下,臉色也跟著變得有幾分蒼白。
再沒有誰比她還要清楚,只要將手放上去,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可是,她真的已經別無選擇!
要麼成功趕走平順,要麼,她將徹底損失掉自己最摯愛的女兒!
一想到靈溪很可能會被那個平順給拐走,留下孤單單的自己,楚鳳儀徹底將眼中的猶豫給拋開。
她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將手放在了那記憶中熟悉無比的桌面凹陷處。
“叮!”
微弱的聲響過後,楚鳳儀的手掌心傳來尖銳的刺痛。
她微微皺了下眉頭,卻沒有敢動,任由那種刺痛感繼續深、入。
而兒時的畫面跟眼前重疊起來,當年年幼的她瞬間就被刺痛戳的痛哭出聲,“母后,痛,鳳兒好痛!”
然而那時她的哭泣,換來的卻是母后毫不猶豫的一記耳光,以及無比嫌棄的斥責聲,“公主就要有公主的儀態,別說是這點小痛小傷,就算是被活生生砍斷了胳膊,也絕對不能夠喊痛!”
那時的她實在是太小了啊,臉上火辣辣的痛,甚至壓過了掌心的疼痛,也不得不將所有的委屈給咽入了肚子裡。
現在,已經再沒有誰會給她耳光了,甚至就連掌心的痛楚,似乎也沒有幼年時的記憶那樣恐怖。
楚鳳儀嘴角揚起抹嘲諷,在心裡無聲數秒,“一、二、三、四、五……”
等數夠十個數後,她這才收回放在桌面的掌心,收緊後貼在了身側。
很快,就有殷紅的血跡,從她緊握的拳頭中緩慢滴落。
一顆、兩顆、三顆……
那些血花砸落在地上,星星點點,暈染了楚鳳儀腳旁的地面,她卻渾然不覺,眼睛靜靜注視著眼前的抽屜。
而兒時那模糊的記憶,再度浮現在眼前。
這稚嫩委屈的聲音,是小時候懵懂的她,渴望得到母親愛憐目光的哭訴。
然而換來的,卻是終年冰冷如霜的瞪視,“沒用的東西,這點痛都受不了,以後還怎麼擔當大任?!你要給我記住,還有一整個國家在等著你來監管,你沒有任何資格軟弱無能!”
彼時的楚鳳儀堪堪只有七八歲,身形剛剛高過供奉牌位的案桌而已,卻在那嚴厲到毫無感情的眼眸下,止住了所有的低泣。
因為從始至終,她那嚴厲的母親都沒有多看過她一樣。
那雙終年冰冷的眼眸,始終注視著的,是眼前那塊案桌,準確的說,是案桌上那塊雕刻著藍鯨圖案的抽屜。
“一、二、三、四……十!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