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中她們二人最為熟識, 哪怕是柔嘉,在這一天的逃亡中也與溫梓然疏遠了些。或許不是有意, 可在柔嘉自己都無自保之力的時候, 自然不會再想要攬溫梓然這個“累贅”上身。可以說溫梓然今後的安危,已經全部系在宴黎身上了。
然而溫梓然沒有, 她沒有自私的束縛住宴黎,反倒給予了全副信任。這種信任讓宴黎動容,連帶著眼神也迅速溫柔了下來,他抬手按住了溫梓然的肩膀, 溫聲說道:“放心,我會回來的。梓然你先跟著大山他們,他們會照顧好你的。”說完順勢推著溫梓然轉身,將她交付給了高大山。
在高大山心裡,溫梓然就是宴黎的小媳婦,也算是他們的大嫂。此刻他早沒了調侃的心思,聽了宴黎的話便重重點頭承諾道:“老大你放心,我們會照顧好溫姑娘的。”
宴黎點了點頭,並沒有更多的叮囑,轉身便走。而就在兩隻手分離的那一瞬間,他才感受到了一點點阻力,也由此感知到了溫梓然那幾不可察的一點點擔憂挽留與不捨。
不過沒有關係,他會回來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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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門並沒有像宴黎等人猜想的那般已經全面潰敗,事實上邊城的守軍仍舊在頑強的抵抗著胡人的入侵。只不過城門開得越久,入城的胡人越多,傷亡也就越大,漸漸地便不能再將人全部攔下了。
宴擎看著數十騎胡人再一次越過戰線,奔入城中,終於沉聲下令道:“後撤,入城巷戰!”
拿步兵去硬抗騎兵,哪怕入城之後騎兵沒有了衝鋒蓄力的便利,也幾乎是拿人命在填。宴擎他們之所以在北門僵持了這麼長時間,為的只是給城中百姓拖延些時候,讓他們有機會從南門逃離。到了現在,越過他們的胡人已經不知凡幾,而他們自問也已經拖延了足夠的時間。
軍令一出,所有人立刻後撤,將城門附近的那一片空地全然讓給了胡人,轉而分散避入了邊城縱橫交錯的街巷之中——這裡本是梁國的第一道防線,整座城市都是為戰而生,城中的佈局自然也多有考究,平時或許看不出來,但其實每條街巷都有為巷戰考慮。
胡人的鐵騎再是兇悍,在邊城並不寬闊,甚至時不時還有機關埋伏的街巷裡,也全然施展不開。
宴黎入城時運氣還不錯,前一批數十個胡人剛剛從南門衝了出去,追著那些逃亡百姓和燕王的蹤跡跑遠了。等他摸到城門口時,南門已經沒有多少百姓再往外逃了,也不見下一批胡人追兵的蹤影。
他小心翼翼的入了城,沒意外的看見一地狼藉,甚至入眼就能看見十幾具伏倒在地的屍體,空氣中也瀰漫著血腥氣。若是柔嘉真的來了,只怕在城門口就得先吐一回。不過這些對於宴黎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他連一眼都沒有多看,便迅速繞開那些屍體跑入了城中。
邊城平時便不算很熱鬧,戰事爆發之後更是一片死寂,大街小巷裡都不見了人影。安靜許久之後,或許會有一兩個腦袋從屋後或者巷子裡探出來,四下張望一番,確定沒有胡人的蹤影,便揹著大大的包袱,拖家帶口的往南門跑……
宴黎翻牆跳進了一家人的院子,觀察一番之後發現已經人去屋空,於是又翻牆去了另一家。如此一連尋了四五家,終於找到了一戶主人選擇藏在家裡的。於是又費了一番功夫,終於將人找了出來,不等對方發作或者求饒,他便先一步開口問道:“城中現在局勢如何了?”
這一家有五口人,上有老下有小,自覺逃出去也跑不遠才選擇留下的。被宴黎找出來的青年甚至都沒看清他的模樣,閉著眼睛就想要拼命,等他被宴黎輕鬆制住就覺得自己死定了。直到聽見宴黎的問話,他愣愣的扭頭一看,發現不是胡人闖進來後,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宴黎有些不耐煩,但最終還是從這青年口中得到了些答案——城是昨晚半夜破的,他們住在城南不知道具體情形,但直到今早城裡才出現了胡人燒殺搶掠。然後就有許多人逃出了城去,他們是逃不了,也不相信邊城守軍就這樣敗了,所以才留下的。
這些人早早就藏了起來,不知道太多訊息也是正常,宴黎沒有再為難青年,讓他重新藏好了。他自己則不再耽擱,翻出這家院牆之後,便直往北門方向奔去。
邊城說大不大,但真要用腳來丈量,南門到北門卻也不近。
宴黎一路又遇上了幾批胡人,但零零散散的人數都不算多。他沒有去招惹,躲著人繼續往城北跑,結果剛穿過一條小巷就險些被巷子裡的機關射中!所幸他對這些藏在城裡的機關很熟,自己反應也快,這才險之又險的避開了,只是衣裳被劃破了兩處。
旋即便聽暗處一人喊道:“等等等等,好像打錯人了。”
宴黎本就對這些機關熟悉,聽見聲音後目光一掃,迅速的翻上圍牆,果然便見著牆內角落裡正有幾個軍士嚴陣以待。他眉峰微微一壓,問道:“巷戰了?”
巷戰可不算好事,更多的時候代表著城破之後最後的抵抗……
邊城的守軍沒有幾個不認識宴黎的,不說他宴將軍獨子的身份,就憑著宴黎之前常在軍營演武場裡虐人,看見的軍士也是不少的。這幾人自然也都認得,抬頭一見是他,緊繃的神情頓時一鬆:“小將軍是你啊。”說完又氣憤道:“這些胡人使詐,城門都弄壞了,不巷戰也沒法子。”
宴黎於是在這些軍士口中得到了更多的訊息,不提那讓眾人恨不得食肉寢皮的振威校尉為何叛變,他直接問道:“你們可知我阿爹現在何處?”
幾個軍士聞言面面相覷,最後都無奈的搖搖頭——他們只是普通的小兵而已,分散之後哪裡還知道主將所在?更何況現在是巷戰,化整為零後最是靈活的時候,宴將軍也不是根柱子,他有腳是會跑的,除了身邊跟隨的親兵誰又能知道他跑去了哪裡?
宴黎也沒多失望,至少他確定父親暫時還好好的,一顆提著的心便也放下了大半。
當然,留在這裡是不可能的,就算找不到宴擎,宴黎也得去城裡四處看看——西山上還有一群小夥伴等著他呢,如果城中的情況沒有糟糕到極點,相信高大山等人還是樂意回城來儘自己的一份力的。只有柔嘉,在燕王已經離開的前提下,小郡主何去何從就成了問題。
離開這幾個埋伏的軍士之後,宴黎再次上路。又遇上了幾次胡人,也遇上過幾撥打巷戰的守軍,避無可避的情況下他也殺了幾個胡人,然後一身血的繼續在城中穿梭。
因為散佈在整個邊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