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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黎聽完不置可否,倒是溫梓然遲疑了一下:“要出城嗎……”
柔嘉也知她擔心什麼,便安慰道:“我那馬車還算寬敞舒適,同乘沒問題的。”說完瞥了一眼宴黎,也不知出於何種心態,又道:“更何況還有宴小將軍在,想必他也捨不得委屈了你。”
三人間的關係一直怪怪的。說來他們身份並不平等,小郡主出身皇族身份最高,宴小將軍好歹也是官宦之後,只有溫梓然是個尋常百姓。換個時間,換個地點,柔嘉遇見她或許只會惋惜幾句,可如今多了個宴黎夾在其中,一切便都不同了。
小將軍突如其來的爭風吃醋,小郡主憐惜之餘的爭強好勝,溫梓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兩人爭執中心。她們似乎將溫梓然擺在了過高的位置上,可溫梓然心中卻清楚自己的斤兩,不會自視甚高也不會逆來順受,但好在這兩人都不存壞心,於是這詭異的關係也就這麼保持了下來。
如此時,也不等溫梓然說什麼,宴黎便道:“郡主難得說了回正經話。有些地方馬車可去不了,梓然若是願意,我亦可以帶你騎馬前往的。”
再次成為爭執中心的溫梓然頗感無奈,只得在心中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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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打聽到的訊息並沒有錯,邊城外還真有一片野生的桃林。
春日賞花,夏日食果,哪怕是生性粗狂的邊城人,對於這片桃林也是格外喜愛的。尤其是在桃花漫天的春天,邊城的小夥子最愛約姑娘在那裡相會,折上一支桃花,述說一片相思,十有□□便能成就一番好姻緣。而到了夏日沒了姑娘小夥,這桃林裡也不少來摘桃子的人。
宴黎就知道,城外軍營裡的那群漢子得空了就喜歡往桃林跑,不需多少時間也不需多少力氣,就能拿衣襬兜上滿懷的桃子回去。眾人湊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啃了,也算是嚐個甜。
因為知道軍營裡的人喜歡來摘桃子,宴黎來時就沒指望那桃林裡還有什麼剩餘。一行人到了之後,小郡主望著空空如也的枝頭,有些不敢置信:“這是桃樹嗎?我們莫不是來錯地方了?!”
宴黎走在後面,腳下一步步走得格外重些,時不時還要扭頭看看小心跟隨的溫梓然。他聞言輕嗤了一聲:“這桃樹又不是你家的,你還不許別人先來一步了?”
柔嘉這時卻沒計較他的語氣,仍舊有些不可置信,她指著面前的一排桃樹道:“可是,可是沒有成熟的桃子就算了,這樹上怎麼連個沒熟的青桃都沒有?!”
樹上的桃子自然不會約定好都在一天成熟,有的早些,有的晚些,甚至有的生得圓潤漂亮,有的乾癟醜陋才是正常的。按理來說就算有人來摘桃子,這枝頭也不該跟被洗劫過一遍似得,連顆青澀小果或者歪瓜裂棗也剩不下。但宴黎卻不以為意,閒閒答道:“都被孩童摘走了。”
小孩子大多手欠,邊城的孩子更是放養長大的,爬個樹根本不值一提。柔嘉現在看見的這些桃樹都在外圍,從結果開始就被禍害,自然是什麼也剩不下。
小郡主聞言愣了愣,繼而大感失望。不過她站回馬車上,又踮起腳尖看了看,覺得這片桃林著實不小,桃子總不至於全被人摘走了吧?這樣一想,復又燃起興致,揮手道:“本郡主就不信了,桃林這麼大,定有新長好的漏網之魚,咱們去林中瞧瞧。”
宴黎依舊不置可否。他發現了,小郡主似乎對摘桃子興致高昂,以至於下了馬車之後都不怎麼粘著溫梓然了,也不怎麼搭理他……如此也算正中下懷,小將軍可對桃子沒興趣,與其跟著小郡主浪費時間,他還不如陪著溫姑娘安安靜靜的散散步呢。
只是可惜了,夏日的桃林裡沒有爛漫桃花,否則就算溫梓然看不見,聞聞花香摸摸花瓣也是好的。
這樣想著,宴黎也就沒理會柔嘉,任由她帶著幾個侍女僕從去林中尋桃子了。他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過頭去,就能看見溫梓然安安靜靜的跟著,她的每一步都跟隨著他,幾乎是踩著他的腳印前行。這讓宴黎心中有些異樣,腳下的步子也邁得小了些。
隨行的人幾乎都跟著柔嘉走了,不多時便消失在了重重樹影間。
宴黎和溫梓然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著,宴黎總是走兩步就要回頭看看,似乎怕身後的人跟丟了。如此次數多了,他也有些不耐,於是停下了步子。
溫梓然聽見了,腳步跟著停下,不明所以的抬頭:“阿兄,怎麼了?”
宴黎盯著她瞧了半晌,忽而伸手牽住了她的手,說道:“不要總跟在我身後,與我一起走吧。”
少女的手纖細柔軟,窩在掌心裡直比最上等的暖玉還舒服,讓人心生留戀捨不得放手。宴黎的心思不由得飄了下,第一回如此深刻的意識到女孩和男孩的不同——像高大山他們,手掌寬闊而粗糙,人比手掌還粗糙,讓人想打他們的時候,連個心軟的理由都找不到。
溫梓然被宴黎牽著,偏離了之前的路線,開始與他並肩而行。但宴黎沒有發現的是,溫梓然原本就無神的雙眸似乎又放空了些,臉上更浮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怔忪,沒過多久復又斂去。
頭頂的驕陽早已重新炙烤著大地,但桃林中枝葉正茂,那投射而來的陽光便被層層枝葉分割,盡數化成了大小不一的光斑。如此再落在人身上,便沒有了夏日驕陽的威力,反倒添了些別樣的風情。偶爾一陣風過,那些零散的光斑便也隨之搖曳起來。
兩人靜靜地走在桃林裡,宴黎偶爾會側頭看一看身邊的人,心裡難得生出了些安寧之感。
有這樣感覺的並不止宴黎一人,溫梓然嗅著空氣中隱隱飄散的桃子甜香,同樣覺得滿足又安寧。她回想過往,與宴黎相關的記憶裡幾乎都是磨難,死亡、鮮血、別離,每一樣都讓人心中沉痛,如這般攜手安寧的時候幾乎是沒有的。
這讓她有些貪戀此刻的美好,於是不發一言,怕打破了此刻的寧靜。
直到身邊宴黎出聲問她:“梓然,你想吃桃子嗎?”
她們已經慢慢走到了桃林深處,枝頭上也開始出現漏網之魚。其實並不用特意去尋的,信步而來,隨手摘兩個桃子嚐嚐鮮也就夠了。
宴黎說完也不等溫梓然回答便鬆開了手,他常年習武身姿靈活,三兩步便踩著樹幹跳上了桃樹。等到溫梓然剛因他鬆手生出失落,他便已經拿著兩個尋常人不易摘到的桃子回來了,然後拔出藏在腰側的匕首,三兩下便將皮削了,露出裡面白裡透紅的果肉來。
獨屬於桃子的甜香瀰漫開來,溫梓然臉上的失落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