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經歷,忽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禁不住低低的驚呼了一聲。然後少女迅速的摸到了少年的脖子,兩隻手臂緊跟著環了上去。
宴黎的唇角難得彎了彎,清冷的眼眸中也閃過了一絲笑意,說不出為何竟有些喜歡溫梓然這一瞬間不復淡定的模樣。似乎就連那一聲小小的驚呼,聽在他耳中似乎也變得可愛起來,全不似其他女孩一般,動不動便大驚小怪的驚叫出聲,吵得人耳朵生疼。
因著一分自己都未察覺的私心,宴黎短暫的停頓了片刻才開口解釋:“梓然莫慌。只是我新得的這匹金馬生得比一般馬匹都高大,你又看不見……”
說到這裡,宴黎的話戛然而止,意識到自己可能失言戳了人傷疤。
小將軍顯得頗為小心翼翼,溫梓然卻好似未覺。她緊緊環著宴黎脖頸的手還未鬆開,但被宴黎抱在懷中的身子其實已經放鬆下來了。事實上並不需要宴黎的安慰,她只要聞到這人身上熟悉的氣息,一切的不安和迷惘便會盡數褪去,她甚至有些留戀於這個懷抱。
宴黎偷偷地觀察著溫梓然神色,見她確實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不喜,這才又繼續道:“這馬太高了,而且野性難馴,我怕你上馬時驚著,索性便抱你上去吧。”說完頓了頓,又後知後覺般的問道:“你,我如此是不是有些孟浪了,你不會生氣吧?”
從小到大就沒怎麼和女孩子相處過的小將軍顯得有些毛躁,說起話來還有些傻乎乎的,是溫梓然過去從未見過的模樣。
少女為發現阿兄新的一面而欣喜,對於阿兄的親近更加不會排斥。她也不會故作矜持,偷偷將腦袋靠在了宴黎肩頭,說道:“不會。”說完又強調道:“阿兄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
宴黎眨了眨眼睛,總覺得小姑娘話裡有話,但他也並沒有深究。畢竟一直抱著人站在街上也不好,誰知道會不會有人這時候開門出來,或者從街角過來?於是他抱著溫梓然穩步走到了金馬旁邊,然後小心翼翼的託舉著小姑娘,順口提醒著她騎上了馬背。
金馬果然不老實,雖然剛被揍過一回,可見著那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騎在它背上還是忍不住不滿的搖頭晃腦,似乎有要將人從背上掀下來的趨勢——此刻天真的金馬並不知道,某些時候女主人比起主人來說更不能得罪,哪怕這女主人是未來的。
宴黎覺察之後果斷抬手揪住了馬鬃,又將馬兒不輕不重的修理了一番。
之所以不輕不重,是因為害怕馬兒亂動驚著了馬背上的溫梓然。而金馬之所以屈服,卻是因為馬鬃又落在了這狠人手裡——它之前被揪禿了的那塊馬鬃還沒長起來呢,人見了說醜,馬見了嫌棄,它實在不想再禿一塊了,於是只好委屈了自己。
金馬可憐巴巴,漆黑的馬眼水汪汪的,然而並沒有人在意。
小將軍見金馬老實了,也並沒有翻身上馬同騎,他抓著轡頭牽著馬,抬頭便衝著馬背上的姑娘問道:“梓然你有什麼地方想去的嗎?”
溫梓然雖然目盲,卻不是頭回騎馬,因此在馬兒邁步走動時也並不顯得驚慌。她臉上兀自帶著讓人覺得舒適的淺笑,說道:“我與阿孃來到邊城已有一載,但其實鮮少能夠出門。今日託了阿兄的福能夠出來走走,隨便去哪裡都是好的。”
宴黎聞言頓覺溫梓然可憐,如他那般拘不住的性子,是完全不能想象在院子裡一關一年的日子。於是提議道:“那我先帶你在城中走走吧。”
溫梓然自然答應了,卻要宴黎先帶她去飯館一趟,將出門的事告知阿孃,以免對方知道後掛心。
於是晨光下,少年牽著渾身泛金的駿馬,載著清麗的少女向著城西飯館緩緩而來。
第0章誰欺負誰
宴黎和溫梓然這一路走來幾乎和招搖過市沒什麼區別。街上原本就還有不少人好奇宴黎的金馬,會在兩人路過時投注目光, 現在那金馬上騎著的還不是往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將軍, 反而是個嬌美的姑娘, 來看熱鬧的人便更多了。
好在邊城民風開放, 好在兩人之前便已說清, 倒是沒將眾人的圍觀放在心上。便是有那好奇大膽的,不怕小將軍冷臉, 隔著老遠主動詢問,宴黎也只會冷淡的回一句:“是妹妹。”
溫梓然聽到這般答案, 雖然明知這才是正常的, 可抓著馬鞍的手還是忍不住緊了緊——妹妹,前世她就給他當了一輩子妹妹, 直到最後兩人死去,她都不曾說出過一句喜歡。這一切自然怪不得宴黎,可今生再聽到這兩個字, 她心中卻忍不住生出了諸般滋味兒。
不過這一世從一開始就改變了,她娘和宴將軍, 大概再不會有什麼了吧?
金馬走得穩健, 哪怕溫梓然有些走神也不曾出現意外,馬蹄叩擊著地面發出“噠噠”的聲響, 搖搖晃晃見穿街過巷,竟在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城西。
城西飯館裡,秦雲書正在後廚準備著食材。
飯館的生意一直不錯,從晌午開始就有客人陸陸續續的來, 一天也不知要賣出多少飯菜去。如此一來,食材便耗得不少,而且有些食材是需要提前處理醃製的,所以每日從早間趕來飯館開始,秦雲書便不得閒。唯一還好的是重活尚有幫廚來做,倒不至於真把她累壞。
當此時,秦雲書剛來飯館不久,也還未開始處理食材,只拿出了蒸糕來與後廚裡的幫廚分享。
飯館裡的幫廚只有一個,逢年過節之類生意特別好時會再臨時請人過來幫忙。飯館裡的這個幫廚三十來歲的年紀,看上去比秦雲書稍長些許,聽說已經跟著老闆娘四五年了。之前那大廚走時便是他頂上的,可惜菜做得不好,最終老闆娘還是請了秦雲書,讓他打下手。
幫廚也姓王,聽說與小二哥是親戚,倒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也沒有因為秦雲書半路殺出來搶了他大廚的位置而給人使絆子,相反還挺照顧她。用幫廚的話說便是:“邊城這地方女人少,咱們飯館裡也是難得來個女人,當然得好好照顧。”
秦雲書當時聽了這話有些不明白,明明飯館裡就四個人,她和老闆娘兩個女人便佔了一半,哪裡是難得來個女人了?可惜還沒等她開口問,幫廚就被老闆娘踹回後廚做事去了……
王幫廚平時話不多,但偶爾就喜歡拿人來打趣。便如此刻,他一口一個吃著秦雲書送的蒸糕,便口無遮攔的打趣了一句:“這蒸糕做得可真不錯,誰娶了小秦你也是難得的福氣。不過現在咱吃著糕點,也算是沾了老闆娘的光,老闆娘真是好福氣啊!”
這話好像沒什麼問題,但聽在耳裡怎麼就有那麼些不對勁呢?
秦雲書左思右想也沒能琢磨個明白,剛想隨口應承今後多帶糕點,卻見老闆娘已經風風火火的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