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座別苑,每天處理完國事,她便會在那裡獨自小坐,一坐便是半天。
傍晚,雲棲宮一如往常,掌著燈火。秦煜提交給雲瑾一份《治軍之新論》頗有見解,不僅融合了秦君嵐的行軍之策,更加把收復的三國駐軍管理之法也寫了出來。唯有駱國的水門軍,見解稍弱,這是最大難題,連雲瑾還沒想出萬全之策,但如今秦煜能夠做到這個程度已是不易。
“算起來,皇兒今年已經十歲了。”雲瑾望著兒子一臉慈祥,可在他看來,此刻的母后卻是一臉倦容。
“是,兒臣愚鈍,十歲了都未能親政。”秦煜低頭,總覺得自己身為男子,該比皇姑母更早擔當天下才是。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母后很欣慰。”雲瑾說罷走到桌案旁的書閣,一尊古銅鼎立在那裡,輕輕轉動後,只見一小閣抽屜自動彈出,裡面放著一隻金色紋路的錦盒。
雲瑾將錦盒拿出,走到秦煜跟前,深深望著他,“皇兒,這個是時候給你了。”
“這是?”秦煜不知雲瑾是何用意,開啟錦盒一看,竟然虎嘯龍吟,也就是統攝赤甲軍的兵符。
秦煜瞳孔微開,“母后,您這是?”
雲瑾撫住他肩頭,輕握,“你該親政了,母后不能一直攝政下去,以後所有天下之事,當以皇兒的玉璽為尊。”
“可是...”秦煜覺得突然,兵符猶如千金重擔壓了過來,他一直等著自己有足夠擔當,能夠親政,只是這一天來的比自己預想的更早。
“皇兒,母后累了,真的很累,已經無力再承擔任何國事,以後的路靠你自己了。”雲瑾輕按他肩頭,只聽見一聲悵然若失的嘆息,她便往外走去,不知向何方,只覺得她背影沉浸著沉重的悲傷。
當晚,雲瑾從雲棲宮搬進了闌園,住進了納蘭清曾經的居所,開始了不問朝政的生活。
“稟太后,還沒有找到。”
“知道了。”
每天黃昏,離若的訊息都會傳來,只是每次都一樣。
或許,沒有訊息就是好訊息吧。
闌園,闌字由雲瑾親筆書寫,被雕刻成牌匾,掛於正門入口。院內古槐樹下,打造了一座新的涼亭,名為闌庭。
這一切在納蘭清離宮後,雲瑾就安排人做了,她以為再難見面,總想有一處能夠寄託相思之地。而闌園,正是她敞開心扉,把自己交給納蘭清的地方。
雲瑾彷彿進入了一種宮廷隱居生活,她每天素食,很少說話,多數時候都在畫畫。屋內總是掛滿納蘭清的畫像,雲瑾的筆下,畫出了她不同的風姿,甚至連闌清的模樣她也畫了出來。
“太后筆下的家主,可真的是風姿絕然。”元熙瞧那畫中一顰一笑,都十分動人,就像納蘭清在身邊一樣,真實得令人心動,卻很難過。
已經二十天過去了,還是沒有她的訊息。
自從納蘭清墜海訊息傳出,她看似正常,卻再也沒有笑過,也沒有太多言語。正如此刻元熙與她說話,她像沒有聽到一樣,只是專注筆鋒,極細地描繪納蘭清的眉眼、鼻樑,甚至她的柔情。
她執筆望著畫像,眼睛總出現重影,望著納蘭清的視線也漸漸模糊。她揉了揉眉心,緩和許久,眼睛才能稍微看清。
“您眼睛又不舒服了?太后,奴婢還是讓太醫過來給您看看吧。”元熙總覺得她這樣畫下去,實在傷眼睛,這屋內已經十幾副家主的畫像了,難道真的要無休止的畫下去嗎?
“不用,哀家休息會就好了。”雲瑾放下畫筆,走回床榻邊。
這些天的寢食難安,讓她有些懼怕睡覺 ,每一日的孤枕難眠讓她覺得可怕,閉上眼睛便是驚濤颶浪。
“您快躺下睡會,這都好多天沒好好休息了。”元熙見她終於願意睡覺,忙鋪開被褥,伺候她入寢。
突如其來的極度睏倦,讓她很快就入睡。元熙深深嘆口氣,看了香爐一眼,要不是她斗膽入了點迷香,這太后恐怕還會繼續熬下去。
她第一次知道,一個人最悲傷的時候,不是哀痛的哭泣,而是悄無聲息的隱忍,和沉默不言的平靜。
“您這是何苦呢?”元熙幫雲瑾壓好被角,無奈地搖頭。
屏風旁是支著官服的木架,那是雲瑾賜給納蘭清的官服,從住到這裡後,便一直掛著。
所有的一切都與納蘭清有關,可是左顧右盼,依然沒有她的任何訊息。
一望無垠的海邊,與湛藍的天空成一色,沙灘上還有著厚厚積雪。雲瑾一個人站在海邊,笑望著遠處,納蘭清揚帆往海邊靠近。
忽然,海面風雲變色,層浪化身巨龍,將納蘭清連同船隻一起吞噬。整個紅海變成一片血紅,而納蘭清再也不見蹤影。
“清兒...”雲瑾抓住被褥,滿額汗水,浸溼了臉。
“太后?太后?”元熙聽見她叫喚,忙趕了過來,“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呢?”
“清兒...”雲瑾恍若陷入了夢魘中,醒不來也叫不醒,她臉色煞白,唇如白紙,雙手緊握,口中一直喃喃“清兒”二字。
“太后?”元熙輕拍她的肩頭,不知所措。
雲瑾終於緩緩睜開眼,整個人也慢慢放鬆下來,她微微轉頭,映入眼簾的那套官服。
“那套官服可還為我留著?”“當然,你以為哀家還能看得上其他女官嗎?闌大人。”
“你莫非怕那紅海吞了我不成”“我可是神,降落凡間的神,迷戀太后的神。”
“呵呵呵...”雲瑾竟然笑了,可她分明笑中含淚,心在滴血。
懷柔端來熱水,看見雲瑾失魂落魄的樣子,著實難過。伺候雲瑾十幾年了,從未見她這樣傷心,所有的悲苦都吞在心裡,終於把重任卸下了,讓皇上親政,可家主卻....
“太后...”懷柔握著熱毛巾,久久不敢上前,難過得只能抹淚,還是元熙淡定些,為雲瑾擦了擦額間和鬢角。
雲瑾又恢復了平靜,那一陣悲涼的笑意後,她便獨自走到院內。瀟瀟暮雨飄來,這天說變就變,就像夢境,也像襲在耳邊的浪聲,來得毫無徵兆。
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出神了多久,就像入定一般,站在紅塵之外,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納蘭清還在自己身邊。
她說過,她就在抬頭便能看得見的地方。可天空那麼大,她又在哪裡呢?
“稟太后....”送訊息的人總是準時到來。
“說吧。”雲瑾沒有回頭,彷彿已經麻木。
“找到了兩具浮屍...”那人聲音說得很小,懷柔衝過去,大叫道:“什麼?浮屍?有家主嗎?”
元熙無奈地望著她,懷柔性子真是直。
可這一刻,雲瑾的心也在顫抖,她戰戰兢兢地轉頭,等著那人的回答。
“不是家主,是船伕和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