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駱兩州風土人情知之甚少。
知己知彼,方能駕馭。清州已無後患,羽州雖說有凌鈺震懾羽王,卻還是不能大意,最難以捉摸的便是駱州。
十五萬水門軍,當年給赤甲軍造就了多大的阻礙,她還記憶猶新。駱王一事無成,整個駱州的大權都落在玉闌王手中,他擅長水戰,精通權謀,偶爾還會與清州來點小戰爭。雲瑾完全不知這人是何脾性,所以駱州要如何分管,她還很傷神。
想到駱州和清州的百年恩怨,她就頭疼,天高皇帝遠,現在還沒有解決之策。
四盞高大的銀製燈架,點著筆挺的香燭,照亮整個雲棲宮,桌案上那盞尤其明亮,映襯著雲瑾有些疲憊的臉。
她正在看《駱國史記》,許是過於入神,忽覺得眼睛酸澀起來,視線也有些朦朧,看書中的字跡不再清晰。她放下書,託著額頭,雙目緊閉,輕揉眼角,疲態盡顯。
“太后,您該歇息了,都三更天了,每天這麼熬著,身子怎麼受得了。”元熙沏了一杯茶端來,她見雲瑾近日總是眼睛乾澀不舒服,便以白菊混著決明子泡茶,為她清肝明目。
“哀家還不累。”雲瑾輕抿清茶,入口清幽,倒讓她又清醒了幾分。
她哪裡是不累,一直繃著不想放下而已。她想早些完成自己的安排,將秦煜還不能完成的事情做好,讓他能夠沒有後顧之憂的親政,將來她離開皇宮,也能稍許放心些。
“您這最近總是眼睛不舒服,奴婢傳太醫來給您看看吧。”元熙擔憂不已,以前就覺得雲瑾操勞,這次回來比起以前更甚。
“不礙事,許是近日挑燈夜讀的原因。”雲瑾動了動眼皮,感覺好轉些,視線又落在了書裡,“元熙,你有聽聞過坊間關於玉闌王的傳說嗎?”
“玉闌王?駱州的夜玉闌嗎?”元熙撥了撥燭火,剪去燃盡的燈芯,讓光更加明亮。
“嗯,哀家覺得此人深藏不露,也不甚瞭解。”
“奴婢早年倒聽離月姐姐提過他,這算著時間玉闌王已年過二十了,還未娶親,曾有流言說他好龍陽,可身邊又一直美女不斷。在駱州,他就是權勢最高者,聽說人很嚴肅,多數人都很怕他。”
“嗯。”雲瑾望著書有些出神,眼睛依然乾澀,她仰在後椅,手觸到了腰間。
她拿下錦囊,如寶一般呵護在掌心。如今她唯一的念想,便是這夫妻結,也不知清兒現在怎麼樣了?
清州相關之事都處理妥善了嗎?是不是已經準備出海了呢?
想到清州,雲瑾倒想起一個人來,“元熙,傳任寒。”
“任侍衛長?”元熙不禁奇怪,莫非雲瑾知道他是納蘭家的人了?
疑惑歸疑惑,她當然得遵命,而今就算雲瑾真的知道當初納蘭清帶人進宮,應該也無事,不會治欺瞞之罪才是。
拾寒一直隱藏宮中,默默保護雲瑾,鳳攆出皇宮,他甚至都沒能跟隨,只因怕雲瑾不在宮中,萬一出現事端,可以及時得知。
他發現秦煜不上朝開始,便在懷疑出事了。有天晚上,他悄然潛入承陽殿發現秦煜竟不在宮中。他花了多少銀子,迂迴找了許多人才知他得病之事。
“不知道太后傳召有何吩咐?”深更半夜被傳喚至雲棲宮這還是頭遭,雲太后可從來沒關注過他,他是侍衛長,可為了不引人注目,他還是很低調的。
雲瑾望著她,掛著淡淡笑意,“聽說你是納蘭家的人。”
拾寒一驚,莫非主上把他給賣給太后了?否則這聽說之言從何而來呢?
“小的,小的....”他甚至忘記了該自稱微臣,而不是用跟著納蘭清時的習慣用語。
“哀家有這般可怕嗎?”雲瑾饒有笑意地望著她,從她知道納蘭清身份那一刻,便知道拾寒是納蘭家的人。
以納蘭清的性格,不會平白無故與宮中侍官相交,而且拾寒在圍獵場救納蘭清的那一刻,眼中的驚恐和擔憂,可不是對皇上的,完全是擔心自己主子的慌亂。
這樣一想,便不難猜出他的身份。
“太后溫婉慈祥,海納百川,怎會可怕?”
“阿諛之言不必說了,你既是納蘭家的人,想必皇上的事你也早就想辦法打聽清楚了。”雲瑾說話間站起身,走到拾寒旁邊,深深看他一眼,“所以,她是不是也知道了?”
“太后..太后明鑑...”拾寒覺得此刻雲瑾的氣場太強了,分不清她是在問責還是試探,向來都是伴君如伴虎,他已經行事很小心了,竟還是被她一眼看穿。
“你起來說話吧。”雲瑾語氣終於平和了些,拾寒這才敢起身,衣袖輕擦額間,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然出了冷汗。
雲瑾走到門廊邊,望著皓月,興嘆一聲,“你給她傳信,就說皇上無礙,讓她寬心。”
“遵旨。”拾寒覺得自己在太后和主上跟前,就是一隻小透明,無論悄悄做了多少事情,都瞞不過她們。
雲瑾本是怕納蘭清擔心自己,不讓她跟來,現在想來其實她就知道了這件事,但也沒忍拒絕自己。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她定在清州等訊息,若宮中一日沒有訊息傳過去,她都不能安寧。
她又怎麼忍心呢?
明月當空,雲瑾望著夜空出神,思念如水,在心中蔓延。帶著隱隱的憂傷,包裹著全身,孤寂感襲遍全身。
清州平望
天氣放晴,化雪成水,空氣透著一絲寒涼。
由六人組成的出海隊,正將所需物資之物搬出,船隻已停在港口,只等納蘭清一聲令下,便可隨時出發。
納蘭清出海之事並未聲張,她向來不會向任何人交待行程,誰也不敢過問她的事。但卻瞞不過一個人的雙眼,那便是納蘭長君。
納蘭家的運貨馬車,有自己的標識,當裝運糧食和出海必備的物資,從眼前經過時,她便猜到了是納蘭清要出海。
瓊樓林立的街道,納蘭長君立於納蘭客棧門口,望著遠去的馬車出神。
“怎麼了?這般出神?”林梓睿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
“納蘭清可能要出海。”
“紅海嗎?”林梓睿臉色微變,循著她目光而去,“聽聞紅海兇險,尤其在西岸海域,時常有驚濤颶浪,天氣陰晴不定,還伴有狂風雷雨,著實危險。”
“哼,她還想跨越紅海去海角盡頭,簡直自己找死,從來沒人能越過紅海。”納蘭長君收回視線,漠然地埋怨了一句,轉身離去。
“你當真希望她死?”林梓睿與她走在一起,兩個美麗動人的身影,自成風景,總能引來人的注目。
“她死活與我何干。”
林梓睿上前輕挽她,笑言道,“你就繼續嘴硬吧。”
納蘭長君很自然地手臂微抬,讓她搭著自己,不再說話。
街邊小販吆喝著叫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