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已鬢角發白,亡國之時,她立於城牆之巔,半頭青絲染白,於風中悲泣。可嘆她只有二十七年華,卻已然經歷了人間所有的悲歡離合。
“皇姐!”凌犀抓著她的衣襟,雙腿沉重下跪,當即淚如雨下。
“真的是門主!”鷹眼作為第一殺手,此刻也紅了雙眼,更別說穹眼天眼等人早已雙膝跪拜,更有甚至暗自啜泣。
“我又沒死,你們哭什麼!”凌鈺離開三年,威嚴毫不弱從前,修羅門這幾年像是沒有方向的浮萍,胡亂漂浮,不知何處為根,看到自己主子好似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我們以為門主你...”鷹眼有些喜極而泣,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會有淚,可真的見到舊主,那種心情難以言喻,彷彿又有了一種依託感。
可現在的凌鈺,比起當年更加冷然,她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恍若千年雪山,永遠不會融化。站在這凜冽的寒風中,毫不違和,加之她那一襲飄逸的白衣,竟讓這烏子坡更顯蕭瑟。
山頂的楓葉,染紅了半山,一道身影倏然閃過,納蘭清毫無徵兆地出現。
穿雲追月本就像瞬身術一般,速度快得驚人,這世間也只有納蘭清這等輕功能夠追得上凌鈺。
她輕撫胸口,嘴角又流出一抹血紅,“幾年未見,你就這樣待老朋友?”
納蘭清半嗔怪地瞪著凌鈺。
“不這樣,雲瑾怎麼會心疼你,怎麼能識破你身份?”凌鈺唇角略過一絲玩味的笑意。
其實她本想挾持雲瑾,找個地方與她談判,沒曾想納蘭清會在,便臨時改了注意。她知道五年前四國會晤,納蘭清對雲瑾一見傾心,如今見她易容在此,自然明白這其中緣由。
“身份 ?”納蘭清捏向喉處,這才想起自己的氣散了,所以剛剛她與雲瑾說話已經暴露了自己聲音?
納蘭清雙目微閉,深深撥出一口氣,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凌鈺忽然闖出來,會拆穿自己的身份。
“那我還得謝謝你幫我拆穿身份?也不知她如今是不是勃然大怒等我回去。”每一句話都牽扯著內臟痛,這是納蘭清受過最重的一次內傷,竟是被自己好友打的,關鍵是她還沒有理由去生對方的氣,因為凌鈺這一下,讓一切看起來都很意外,又那般順理成章。
“你坐下,我為你調息。”凌鈺語氣輕柔時,有種撩人的美,令人沉醉。
“算你有點良心。”
兩人席地而坐,盤膝相對,以天蒼閣內功心法,輔以凌鈺獨創凌雲內功,為納蘭清療傷。四周一片安靜,修羅門人等很默契般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敢驚擾這二人。
“你以本門心法每日調息,半月便會好。”凌鈺唯有與納蘭清說話時,尚能感覺到她是個有情緒之人,平時的冷若冰霜,從來感覺不到任何語氣,在凌雲閣的日子,她甚至不願與人說話,閉關練武的日子,她最久半年沒有開過口。
曾經,她差點以為自己失語了,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夠激起她心中的波瀾,而這次是為親弟凌犀而來。
“這一掌之仇,我暫且給你記著。”她站起身,翩然風姿,毫不遜色於凌鈺,只是因為她心中有愛,周身多了一絲柔美之氣,而凌鈺除了冷意,還有一種剛毅,恍若無堅不摧的遁甲裹住了她的心房。
修羅門之亂後,冀都出動了半城巡衛在方圓十里進行搜尋,雲瑾在護佑之下回到了皇宮。可她卻沒有回雲棲宮,而是直接去了納蘭清居住的後院。
房間素雅整潔,一塵不染,安靜得只有窗外呼呼而過的風聲。雲瑾表情微冷,心思不得而知,幾名太監宮女屈身跟在身後等她召喚。
“給我仔細搜,不許弄亂任何地方。”她要眼見為實,她要見到一切能夠發現她身份的證據。
元熙緊張得不知所措,可也不敢方寸大亂,納蘭家主這次身手已是驚豔四座,武功驚世駭俗,身份再難隱藏,尤其最後忽然聲音驟變,露出本音,被太后聽到,這可如何是好。
雲瑾一言不發,只是沉靜地坐在一旁,幽深的瞳孔不知所想。矛盾的情緒在心中蔓延,心疼又伴著氣憤同時而來。
為什麼要在那樣的時刻,露出破綻?奮不顧身地衝過來,命都不要地擋在自己跟前,永遠呈保護之姿護在左右,給與了諸多溫暖,到頭來連身份都在欺騙自己!頂著一張假臉,每天笑面於她,雲瑾覺得實在可笑!
太監和宮女仔細小心地搜尋,最後在床榻的枕芯裡面發現一個方形木盒。
“太后,找到了這個,請您過目。”宮女雙手捧著小心翼翼奉上。
這個精緻的木盒看來是檀木所雕刻,紋路考究,取材精緻,根本不是宮中之物,也非一般宮人能夠擁有。雲瑾翻開盒底,發現角落一個不明顯的地方印著“納蘭”二字。
納蘭家出土的所有奇珍異寶都會有其標籤,便是這印章,想來這是納蘭家之物。木盒是抽拉式,開啟後整整齊齊放著幾封信件。
雲瑾伸出手猶豫了片刻,才放下去。信箋上的內容如此熟悉,那筆跡正是雲瑾近期寫給納蘭清的信,只是獨缺那張她寫下的欠條。
納蘭清,你真是好樣的...演得一手好戲,心思縝密得可怕,從宮考開始她就極力隱瞞身份,步步為營,遇到所有事情,都能夠輕鬆化解。把自己關進絕命司又把自己救出來。難怪蝗災之事發生時,闌清只是出宮幾次,便把一切解決得那般順利,實則手握天下財富的納蘭家主就在自己身邊啊!
可笑雲瑾一直被矇在鼓裡!她終於明白了闌清給她的朦朧感是為何,是世間根本不存在闌清這個人,是因為納蘭清的氣質太悠遠而致,是缺乏坦誠相見的真實感。
“原封不動放回去。”雲瑾過於沉著,所有的心思都藏在了心裡,“今天之事,誰都不許說出去,否則提頭來見,退下。”
“是,太后。”搜尋的幾名太監和宮女戰戰兢兢退下,誰也不敢多言。
寒風掃葉,落了一地的金黃,鋪滿院中。雲瑾思緒紛雜,心中有氣卻不知從何而發,氣她什麼呢?隱瞞身份接近自己?還是氣她總是不顧危險,為自己傾盡一切地付出?
今天她受的那一掌那般重,明知道不是對手還是追了出去,再次丟下了她。
雲瑾未曾發現其實是她自己,無法正視她突如其來的離開,那突然離去的背影,真怕走了便再也不回來。
納蘭清就是闌清,可闌清成不了納蘭清,她本就不是受束縛之人,怎會來到皇宮這座牢籠?雲瑾想想便覺得不可思議,易容讓自己當一個下臣,承受繁文縟節,叩拜行禮,這些都是納蘭清最厭惡的宮廷束縛,她怎麼就能忍受?
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她是納蘭清啊。這世間最驕傲最灑脫的女子,總是看淡一切,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