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趕鴨子上架當上的皇帝,我建立的王朝不是南朝齊而是南朝梁,我也怕小毒蛇蕭寶融再反咬我一口,他爹蕭鸞和他哥蕭寶卷真是把我咬怕了。沈約勸我除掉蕭寶融,我就把他除掉了。
阿彌託佛,罪過罪過。我追封蕭寶融為齊和帝,仍然以皇帝的規格把他厚葬,並讓他的白痴大哥蕭寶義繼承了他巴陵王的爵位。除了蕭寶融本人,蕭齊皇室的人我連一個也沒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連那位宣德太后王寶明,我都把她養得肥肥胖胖的,讓她頤養天年得到善終。
我當了皇帝,是名副其實的仁義之君,連北魏的人都不得不稱讚我是南朝一令主。
古時候堯帝生活儉樸,我其實跟他差不多。一頂皇冠戴三年,一床被子蓋兩年,衣服可以是洗過好幾水的,我信佛,不吃肉,只吃粗茶淡飯,有時候批改公文,一天只吃一碗稀粥。
堯帝設立了諫言之鼓和誹謗之木,我設立了謗木函和肺石函,就是兩個大盒子,老百姓和朝中百官有什麼意見都可以寫信往裡面投。我一封一封地給他們回信,冬天天冷,手都凍裂了,我還熬夜給他們答覆。
我經常親自接見地方官員們,因為他們直接關係到百姓的福祉。我下詔,小的縣令政績突出,可以提拔到大縣做縣令,大的縣令政績突出,可以提拔到郡裡當太守。這個獎勵機制很有效,梁朝的地方官們可以說是非常勤政愛民的。
我知人善任,把陳慶之提拔起來做將軍。陳慶之是個文弱書生,弓都拉不開,騎馬都費勁,可他的圍棋下得特別好,是我的忘年交,小棋友。
陳慶之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使我梁朝大展國威。
他首次帶兵,就取得了以兩千兵馬大勝北魏兩萬兵馬的傲人戰績。
滎陽之戰,他以三千梁軍大破北魏軍隊三十萬。
他還曾經領兵七千,打敗北魏五十萬大軍。
更牛的是,陳慶之在4個月之間,歷經四十七戰,攻克三十二城,都是以少勝多。
北魏分裂成了東魏和西魏,他還把東魏的大將侯景給打得找不著北。
陳慶之喜歡穿白色的戰袍,當時流傳著這樣一首歌謠:“名師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自從南北朝對立以來,我們南朝好久沒有這樣揚眉吐氣過了!
可惜陳慶之沒有活過我,五十五歲就病死了。您可知道知音去世之痛?反正我是哭得老淚縱橫,幾天都吃不下飯。
我使用的歷法是祖沖之發明的《大明曆》,可祖沖之熱愛的是科學,我熱愛的是佛教,這算是君子和而不同吧。
我信佛信到了如痴如醉的程度。我修建了五百多座寺廟,供養了十萬多名和尚尼姑,賞賜給他們數不清的田產、錢財。我還前後四次看破紅塵,親自出家為僧,把群臣急得沒有辦法,只好集體捐款四億錢,向寺廟贖回他們的皇帝菩薩。在這個方面,我稱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古語說得好:義不守財,慈不掌兵。皇帝菩薩慈悲善良,這就給了邪惡之人以可乘之機。
我六弟蕭宏想要篡奪我的皇位,屢次派人刺殺我,還恬不知恥地跟我的大女兒談戀愛。我知道以後,聲淚俱下地把他數落了一頓,勸他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然後降低官職了事。後來我又去看他,見他家裡上百間庫房堆滿了三億銅錢,明知道這都是貪汙來的,但不再刺殺我,不再亂談戀愛就好,我誇獎他理財有方。
我次子蕭綜,其實是蕭寶卷的骨肉。他母親吳淑媛改嫁給我以後,七個月就把他生下來。我封蕭綜當了王,還讓他做將軍,頭頂綠帽子把他當親兒子一樣看待。後來我遠離女色了,吳淑媛就對蕭綜說:“蕭衍不是你爹,蕭寶卷才是你爹。”這個蕭綜啊,欺騙我說要帶兵跟北魏作戰,我就放心地讓他去了。一去,他就投降了北魏,給蕭寶卷服喪三年。我聽說他在北魏過得不如意,又動了惻隱之心,派人把他小時候穿的衣服送到北魏去,希望他能回來。他竟以凡人之心度菩薩之腹,把那些衣服都扔到垃圾桶裡了。
這不是北魏分裂成東魏和西魏了嗎?我不想留下紅塵的遺憾,想讓我兒子蕭綜回來。就發生了陳慶之打北魏,打東魏,把東魏大將侯景打得找不著北的事兒。
東魏的權臣高歡死掉後,他兒子高澄不信任侯景。侯景就帶著他的兵馬投降了我,但是沒能帶上我的兒子蕭綜。
我的侄子蕭正德,可不像他的名字這樣德行端正,我收養了他,他卻無惡不作,幾乎跟南朝齊的蕭鸞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我批評了他幾句,他就叛國投奔北魏去了。後來北魏一分裂,蕭正德是西魏也不親,東魏也不愛,只好又厚著臉皮回到梁朝了。我對他既往不咎,封他為臨賀王、平北將軍、都督京師諸軍事。我希望蕭正德改惡向善,哪知道蕭正德見我仁慈,竟然惡向膽邊生,勾結了侯景想要篡奪我的皇位!
侯景之亂髮生了。侯景打進建康,控制了梁朝軍政大權。
我心中不平。沒想到一輩子仁義慈愛,無愧於心,到晚年竟會遭此不幸。
侯景帶了五百甲兵來見我。我不慌不忙,問他:“你是哪裡的人,竟敢作亂。你的妻子、兒女還在北方嗎?”
虎死不倒威,菩薩顯神威,侯景害怕得汗流滿面,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又問他:“你過江時有多少人馬?”
侯景說:“一千。”
我再問:“攻城時多少?”
侯景說:“十萬。”
“現在呢?”
“率土之內,莫非己有。”
我安慰他說:“你有忠心於朝廷,應該管束好部下,不要騷擾百姓。”
這一番對話以後,侯景就變乖了。蕭正德雖然已經自稱皇帝了,也只好自動去掉帝號,降級為大司馬。
侯景請求以宋子仙為司空,我回答他說:“調和陰陽,安用此物!”
侯景又請求讓他的兩個同黨為我的便殿主帥,我斷然拒絕,侯景也不敢勉強。
我兒子、太子蕭綱來探望我,一見我就哭。我訓斥他說:“誰讓你來的!如果社稷有靈,自然就會克復;如果不然,何事流涕!”
侯景讓他的軍士們趕著驢馬,到省臺值班,亂吵吵的。我問:“誰在喧鬧?”
直閣將軍周石珍說:“啟稟陛下,是侯丞相的甲士。”我大怒,對周石珍叱責道:“是侯景!何謂丞相!”左右都十分恐懼。
是的,我晚年不幸,但我晚節高傲,又找回了青年時代的傲骨錚錚!自古人生皆怕死,我不怕死誰奈何!我是年邁一老翁,頂天立地大英雄,仁義慈愛真命龍,侯景算個什麼蟲!
侯景畏縮了。殺我他不敢,天下共擊之。留我他不能,怕我戰勝時。他糾結萬分沒辦法,只好斷絕食物供應,把我餓死。
我飢腸轆轆,仰天冷笑兩聲:“嗬!嗬!”這是表示蔑視與驚訝的意思。
我三十八歲當皇帝,在位四十七年,享年八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