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願意試上一試。
虞文竣這次離家就是為了轉移慕容簷一事,此事刻不容緩,他只能狠心將女兒扔在府中。和其他諸人分別時,他們已經約定好暗號,等過幾日風浪平息之後,虞文竣就以給女兒招夫子之名,陸陸續續將慕容簷的文武師父們接入太守府。
虞文竣將接下來要做的事來來回回想了好幾遍,等他終於推敲完,就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怒氣衝衝地從後院走出來。虞清嘉嘴唇微微撅著,眼中似有明光,整個人因為憤怒而畫龍點睛,熠熠生輝。男人對女兒心思總是慢半拍,虞文竣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而是發自真心地笑問:“嘉嘉,你怎麼出來了?今天中午吃了什麼,用晚膳了沒有?”
虞清嘉先給虞文竣行禮,眼睛滴溜溜一轉,狀似不經意地落在虞文竣身後:“阿父,聽說你帶了一個美姬回來?”
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虞文竣心裡狠狠一驚,那位最恨別人提及他容貌,曾經在鄴城時,一個高官子弟開玩笑般說“琅琊王慕容簷,容顏容顏,果真是女子都自愧不如的好樣貌。”慕容簷在旁邊聽到,不言不語,直接搭弓引箭,衝著說話那人就去了。那幾人正哈哈哈大笑,冷不防看到慕容簷引弓,他們本來以為是玩笑,誰知慕容簷來真的,當真要射死他們。他們倉惶躲避,然而躲掉一箭慕容簷就補一箭,動作不緊不慢,竟然稱得上優雅。最後若不是明武帝身邊的內使求情,恐怕那天就要出人命了。
虞文竣有心想提醒女兒,可是轉念一下,沒錯啊現在慕容簷名義上確實是女子,虞清嘉稱他為“美姬”無可指摘。虞文竣只能很隱晦地提示:“嘉嘉,這是你的尊長,你要恭敬,不可用此等輕薄的稱呼。”
虞清嘉眉梢意外地跳了一跳。
她一直堅信父親和母親之間是存在愛情的,雖然最後這份感情還是沒抵抗住家族的摧殘,但帥並不影響它本來的美好。父母親之間的愛情,撐起了虞清嘉少女時代對未來夫婿的所有幻想。她理想中的郎君,便是一個如父親般正直、曠達、潔身自好的兒郎。
可是現在,她視為榜樣的父親非但陣仗浩大地領回來一個妾,還面露不悅,提醒自己不可用姬妾等輕薄的字眼侮辱她,要恭敬以待,事其如母。虞清嘉抿了抿嘴,努力剋制,但還是忍不住心底的邪火。
虞清嘉說:“父親,這位……娘子在哪裡,初次見面,她都不出來打個招呼嗎?”
猛不丁聽到琅琊王被稱為“娘子”,虞文竣又被嚇了一跳。他一邊告訴自己要試著習慣,另一邊還在惴惴,再往前擱幾年,敢對琅琊王這樣說話,這是要被打死的。
虞文竣努力斟詞酌句:“嘉嘉,車馬勞頓,先得安置這位貴客去休息。至於見禮,等改日再說吧。”
這也太驕狂了吧?她身為嫡女,都已經親自站在堂下,哪家剛進門的小妾敢不立即過來拜見,反而囂張狂妄地說她今日乏了,見禮改日再說吧。即便虞清嘉沒了母親,也不容人這般欺辱。
“阿父!”虞清嘉重重喊了一句,“即便這位新入府的娘子在輩分上算是我的半個長輩,但也終究嫡庶有別。我親自到此,而她竟然避而不見嗎?”
“嘉嘉!”虞文竣趕緊低喝一聲,正想拉著他這傻閨女回去,卻聽到門窗外傳來低低冷冷的一道聲音:“不必了。”
滿屋子的視線慢慢轉過去,透過五幅蘭竹折屏,脖頸細長的仙鶴香爐,青色帷幔在晚風中輕輕拂動著,一個清瘦修長的人影,正站在那裡。
虞清嘉一抬頭就和對方對上視線。虞清嘉雖不至於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也曉得自己的臉是很美的,近乎所向披靡。可是這一刻虞清嘉卻不敢確定了。
走近之後,獵戶才發現這是兩個美貌的不像話的年輕姑娘。其實有一個他也不能確定是少年還是少女,可是觀另一個柔美漂亮不似人間之物的姑娘的動作,這應該也是個女子。獵戶憨厚地笑著,熱情地招呼他們:“西松鎮離這裡很近,許多商隊都在我們這裡落腳,平日裡熱鬧的很。如果兩位娘子不認識路,不妨我帶你們過去?”
虞清嘉眼睛亮了,回頭去看慕容簷的意思。慕容簷輕輕點了點頭,說:“好啊,有勞了。”
獵戶憨憨笑著稱“沒有”,一邊轉過身帶著他們往林子外走。一路上,獵戶不斷打聽他們從來哪兒,為何會在西松鎮落腳,指望慕容簷搭話是不可能了,虞清嘉只好撿了能說的,半真半假拼湊出一個故事。
隨著走動,周圍人畜活動的痕跡越來越多。獵戶忽然哎呦了一聲,不好意思地說:“兩位姑娘稍等一下,我去解手。”
虞清嘉紅了臉,尷尬地不知說什麼話,反倒是慕容簷和善地笑了笑,點頭道:“好。”
對方一轉身,虞清嘉都沒反應過來,突然看到眼前寒光一閃,一隻泛著綠光的箭矢忽的扎入獵戶後背。獵戶似是不可置信地回頭,目露兇光,咬牙切齒地說著:“你,你們……”
可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完,就猛地栽到地上,渾身抽搐了兩下就沒氣息了。
虞清嘉瞪大眼睛,良久無法動彈。慕容簷站在一邊淡然地看著,確定獵戶徹底死透了,才上前檢查屍體。他經過時,猛地被虞清嘉抓住手臂:“你做什麼?”
“我們身後還有追兵,他見到了我們,以後難免不會透露給別人,當然要殺了滅口。”
虞清嘉看著他,即使已經見識過他的冷血,可是方才他眼睛都不眨地朝著獵戶放箭,還是讓虞清嘉覺得可怕。“你僅僅是因為他看到了我們的行蹤,可能出賣我們,就動手殺人?”
慕容簷亦坦然地回視。這只是其中一個可能,或許皇帝派來的追兵並不會找到此處,或許他的判斷是錯的,可是既然明知有這種風險,那為什麼還要讓其存在下去呢?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只要殺了對方,他們連風險都不必賭。
其實慕容簷最開始只是動了殺機,日暮時分一個獵戶卻往林子裡面走,這並不尋常。可是等慕容簷看到獵戶看向虞清嘉的眼神時,慕容簷就知道,這個給他們帶路的獵戶必死無疑了。
沒有為什麼,也不需要。
慕容簷停在距離獵戶一步遠的地方,用從之前刺客身上解下的短刀挑了挑,果真在對方懷裡找到了很多黑物。果然,這個獵戶將他們領到這裡,本來就不懷好心,或許,他根本也不是什麼獵戶。
虞清嘉看到抖在地上的這些東西,心裡也明白恐怕這個獵戶不是什麼好人,他方才藉口解手,說不定是想趁她們不備下黑手。亂世年代,兩個年輕、孤弱又美貌的女主孤身上路,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虞清嘉知道這個獵戶死的不冤,恐怕這個獵戶手上已經擔了好幾條無辜女子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