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怔怔的不說話,吳迪似乎看出了點端倪,很坦然的說道:“當初,我前妻鬧著要離婚,我也心亂如麻,但那時候組織上正準備安排我去執行一個特殊任務,我沒有選擇,只能將個人的事放在一邊兒,毅然選擇了離婚,等完成任務歸來之際,家裡已經是人去屋空,前妻帶著孩子遠赴美國,一晃五六年了,連孩子的照片都不曾給我看過,我曾經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有愛情和婚姻了,但冥冥之中,老天爺早就給我安排好了啊。”說著,用蒲扇般的大手,輕輕摟住了李燕的肩頭,幸福之情溢於言表。
李燕的臉卻微微一紅,連忙掙脫開吳迪的手,淺笑著對陳曦說道:“老吳說得對,人和人之間,確實是需要些緣分的,如果緣分已盡,平靜的分開,對雙方何嘗不是解脫,可要是緣分還在的話,就算有再大的波折,也一定會走到一起的。”
到現在為止,他只和胡介民說過這點糟心事,但在老領導面前,彙報的成分要多一些,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心中想得更多是,說完之後,肯定會被臭罵一頓。
他太需要傾述了,需要有個值得信任的朋友能為他分擔這份苦惱和壓力。當然,小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扮演這個角色,可偏偏這傢伙嘴上又沒個把門的,所以,實在不敢什麼都說。
顯然,吳迪是個最合適的人選。心裡雖然這麼想,可話到嘴邊,又覺得難以說出口,最後,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苦著臉嘟囔道:“奶奶的,我這點事,實在是太窩囊了!”
李燕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見他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便料定有難言之隱,於是就藉口說要出去溜達溜達,讓他倆邊吃邊聊,吳迪也不阻攔,待李燕走後,這才伸出大長腿,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笑著道:“你嫂子都回避了,現在可以說了吧,到底啥事這麼窩囊。”
他又喝了杯酒,這才把心一橫,將事情重頭到尾的說了一遍,吳迪始終沒打斷他,只是點上一根菸,默默的吸著,聽他嘮嘮叨叨的說了四十多分鐘,直到他不吭聲了,這才緩緩問道:“首先,你應該報案,就算第一次被下藥的時候,還沒完全意識到,但第二次,以你的認知能力,是完全可以做出相應判斷的,如果你那時候報案,並及時抽血化驗,就取得了最關鍵的證據,可你卻選擇了逃避和隱瞞,直接導致了現在拿不出任何證據的窘境。”
他無奈的點了點頭:“是的,我察覺到了,但是......”
“但是你不敢!害怕自己的醜事被顧小姐知道,對吧?”
他苦笑了下,未置可否。
“但你忘記了,既然已經鑽進了圈套,隱瞞和退縮只能是被越套越緊,事實上,不管你是否聽話,這把懸在你頭頂上的劍,隨時都可能落下,你應該感謝胡介民,如果不是他當機立斷,把你逼上絕路,時間拖得越久,你可能犯下的錯誤就越多,很快還會有第三次和第四次,直到你不需要藥物的作用,也照樣和女助理翻雲覆雨。到時候,恐怕連後悔的機會都失去了,不給向北當走狗,就只能身敗名裂。”吳迪繼續說道。
吳迪話猶如一把利劍,刺入了他靈魂深處,令他惶恐不安,內心充滿了罪惡感和內疚,耷拉著腦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所以,別總唸叨什麼窩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臉,都是自己丟的,怨不得別人。”吳迪冷冷的道:“我敢肯定,你曾經想過,給向北這樣有錢有勢的人當一條狗,也未嘗不是個選擇,對吧?”
他很慚愧,以至於連承認的勇氣都沒用,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吳迪卻坦然一笑:“沒什麼,這是人之常情,絕大多數人的內心都是懦弱的。但我早就說過,你不一樣,因為你天生就是個戰士!”
這句話令他的心微微一顫,抬起頭,凝視著吳迪那雙大黑眼珠子,良久,忽然感覺鼻子有點發酸,眼淚差點流下來。
“幹嘛,可別在我面前甩大鼻涕,我可看不上這樣的。”吳迪瞪了他一眼道:“其次,你的第二個錯誤是找那個傻叉同事,用歪門邪道的辦法調查,最後,又讓向北抓了住了把柄,這回更慘,讓人家徹底摁住了手腕子。”
他還有點不服氣,反駁道:“你說得輕巧,就算我報案了,警方能介入嗎,再說,介入了能怎麼樣呢?上次不就是個明顯的例子嗎?你被邊緣化了,辦案權也劃給了省城經偵,那個單位,都快成了北方集團的私人執法隊伍了,現在更慘,連提供證據的康銘輝也被抓起來了......”
話還沒等說完,吳迪卻狠狠拍了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碗筷稀里嘩啦的跳動了起來。
“我跟你說過一千遍了,在我們這個行業裡,確實有人徇私枉法,但絕大多數還是有原則的,否則,這個社會豈不亂套了嗎?不要把自己的懦弱和苟且,歸結於對社會失去信心,那是混蛋邏輯。”
他無言以對,只是慘然一笑。
“算了,馬後炮沒什麼意義,總結經驗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打起精神繼續戰鬥。”吳迪說著,為兩個人各自斟滿了一杯酒,然後舉起杯子道:“來吧,咱們走一個,喝完之後,就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忘掉,全身心的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
他怔怔的看著這個黑臉大漢,苦笑著道:“大老黑,你說得輕巧,敢情攤上事的不是你了,和曉妍這段感情,對我來說太重要了,現在就是吃二斤雲南白藥,也彌補不了我心靈的創傷啊,這個時候,你讓我全身心投入到別的事中,也許你能做到,但我可沒那個能耐。”
吳迪聽罷卻嘿嘿的笑了。
“你個傻小子,說你毛嫩,還他孃的不服氣,女人要真是下決心分手了,才不會跟你拖泥帶水的呢!女人這種動物,既能死去活來的愛你,也能像甩大鼻涕似的拋棄你。二者之間一點也不衝突。先結婚又離婚的,哪有這麼嗦?放心吧,顧小姐是個識大體的女孩子,她現在是在氣頭上,不過很快就會說服自己的,我敢打包票,你倆啥事都沒用,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所謂當局者迷,吳迪的一席話,忽然令他茅塞頓開。是啊,自己被許茹雪拋棄的時候,就是沒有半點的猶豫和商量,甚至連點前兆都沒有,直接就一腳踢開,棄之如敝履。相比之下,曉妍則顯得磨磨唧唧的,這和她的性格確實有很大出入啊。
這樣想著,心中陡然升起了希望,整個人也有了精神。端起杯子來碰了下,可還沒等喝下去,房門一開,李燕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查出來了,這個向北,還真不簡單啊。”她皺著眉頭說道。
聞聽此言,兩個人趕緊放下酒杯,詢問是怎麼回事,李燕則不慌不忙的將情況說了出來。
原來,她趁著出去溜達的工夫,直接給在單位值班的朋友打了個電話。出入境管理部門和海關是資訊共享的,很容易就查詢到了向北的資訊。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向北從去年十月之後,就沒有出入境記錄了,既然如此,那在新加坡豪宅裡和陳曦通話的人又是誰呢?憑著職業敏感,她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於是便按照大致推算的日期,讓朋友再幫忙看一下北京和省城前往新加坡的出入境記錄,果然很快發現了問題。
日期:2020-09-04 1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