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一聽這話,也有點傻眼了,連忙掏出一包紅塔山遞了過來,訕笑著道:“陳工,你別發火,我今天就收拾,這個......”說著,他往前湊了湊,拿出好像要說悄悄話的架勢。
“就咱倆人,你嘀咕什麼,有啥就直說唄。”陳曦哭笑不得,隨即推開了他遞過來的香菸。
“你們公司的副總經理楊之謙,是我的外甥姑爺,您就看在他的面上,別批評我了,我這就馬上收拾。”他嬉皮笑臉的道。
我操!又是這個傻逼,陳曦在心裡罵道,不提他還好點,提他的話.......也就只能這樣了,他在心裡嘆了口氣。
滿院子的裝置箱子,沒有叉車,什麼活也幹不了,陳曦多少明白點機修常識,把機器蓋子開啟看了下,其實就是助力泵的油管崩開了,只需要換一根就可以,老劉所說的300塊錢修理費,估計水分大的很。
他的胳膊不方便,只好坐在摩托車後座上,先跑去鎮上,找了一家修理部,和修理工把情況一說,按長度找了一根其他車的油管,又買了兩桶助力油,回來之後,指揮著老劉將油管換了,然後跳上叉車,啟動之後一操作,一切恢復正常。
“就這麼點事,還300塊錢,你可真能忽悠。”他懟了老劉一句,這傢伙臉微微一紅,訕笑著沒敢說什麼。
收拾好了車,他又去廚房轉了下,還別說,米麵油、各種佐料一應俱全,還真有個過日子的樣,於是拿出100塊錢,讓老劉去鎮子買點肉和蔬菜回來,順便在弄點白酒。
反正沒人管,就我一個,連個電視都沒用,不喝乾嘛?他無奈的想道。
老劉走後,他跳上叉車便幹了起來。一口氣幹到中午十二點,院子裡所有的貨櫃都各就其位,看起來整潔多了,老劉早就回來了,不僅買了酒肉和蔬菜,還在家裡抓了一隻大公雞,說是孝敬他的。
按理說是不該收臨時工的禮,畢竟人家一個月才掙那麼幾個錢,一隻公雞怎麼也得100多塊,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可轉念一想,既然是楊之謙的親戚,那就管不了那麼多了,錢多錢少的,找你外甥姑爺報銷吧。
下午沒什麼事,老劉殺了雞,收拾利索之後又給他燉上,這才試探著問道:“陳工,你晚上吃完雞肉再走吧。”
他微微一笑道:“我暫時不走了,這段時間天天在這裡了。”
老劉一愣,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可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禁有點傻眼了。
“沒事,你不用擔心,我來這裡和你沒什麼關係,以後啊,有活兒的時候,我就打電話喊你,沒啥事,你也不用過來,就在家待著吧。”他笑著說道:“不過今天別走了,這雞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咱倆一起來吧,順便再喝點。”
老劉則連連搖頭,說自己家裡還一大攤子事呢,再說也不會喝酒,要是沒啥事就先回了,他也懶得挽留,於是就點點頭,由他去了。
笨雞抗燉,足足在大鍋裡燉了一個多小時,還沒徹底爛糊,他也不著急,索性把行軍床放在院子裡的一棵大樹下,躺在上面納起涼來。
又燉了一個多小時,感覺差不多了,掀開鍋蓋,肉香撲鼻,嚐了一口雞湯,鮮美可口,果然是農家的笨雞的口感。
看看時間也快五點了,夕陽西下,微風習習,正好是吃肉喝酒的好時候,於是將桌子也搬到樹下,連湯帶肉的盛了一大碗,再撒上些蔥花和香菜,感覺更加有食慾。拿過白酒一瞧,就是本地一個小酒廠生產的散酒,小酌一口,味道還算不錯,於是舒舒服服的坐好,一口酒一口菜的吃了起來。
這生活,太愜意了,給個縣委書記都不換啊,他在心裡這樣道。摸出一根菸叼在嘴裡,還沒等點燃,忽然見大門外站著一個花白頭髮的老頭,正眼巴巴的往這邊看著。
老道七十歲上下的年紀,頭髮很長,在腦袋頂上盤了個髮髻,乾瘦乾瘦的,留著一部花白的鬍鬚,身上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道袍,洗得都有點發白了,不過還算乾淨。
啥意思?沒聽說道士化緣的呀,他在心裡想道。正打算打個招呼,那老道卻一步三晃的走了進來。他本想阻攔,可轉念一想,算了吧,這麼大歲數了,咋往外攆啊,進來就進來吧。
可讓他沒想道的是,老道竟然晃晃悠悠的走到餐桌前,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副碗筷,直接夾了一塊雞肉就吃了起來。陳曦都看傻眼了,心中暗道,這老道還真不客氣,關鍵是還自帶碗筷,屬實頭一次遇見。
然而,下面發生的事就更加匪夷所思了,老頭吃了幾口雞肉,居然跟變戲法似的,從寬大的袍袖中取出一個精緻的小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用眼神示意陳曦給倒酒。
陳曦本就生性隨意,又是個嗜酒之人,一見有人陪著喝酒,當然是喜出望外,於是也不說話,直接就給滿上一杯,老道也不客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兩個人就這樣推杯換盞的喝了起來,喝了能有六七兩的樣子,老道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清了清嗓子,忽然高聲吟唱起來:
情哥哥愛我的腳兒瘦,
我愛情哥哥瀟灑風流。
初相交就把奴家溫存透……,
象牙床上,
羅幃懸掛鉤,
哎喲咱二人,
今夜晚上早成就。
老道的嗓音蒼勁樸拙,把淫詞小調唱得高亢有力,別有一番風味,聽得陳曦趕緊鼓掌叫好,藉著點酒勁,便跟著學了起來。
唱了幾句,卻發現遠沒老道唱得有味道,於是便笑著說:“還是道爺您唱得有味,我還真學不來。對了,這是啥曲兒啊?我咋從來都沒聽過。”
老道也不回答,只是醉眼朦朧的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往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酒足飯飽,去也,去也!”
“道爺,再唱一會唄,閒著也是閒著。”他笑著喊道。
“今日休矣,明日再唱。”老道頭也不回的說道。
還有明天?陳曦心裡不由得暗笑,不過隨即明白了過來,這雞肉還沒吃完啊,難道明天要接著老吃?
老道走後,陳曦也懶得收拾,本想暫時歇一會,不料酒勁一上來,躺在行軍床上就睡著了。一覺睡到下半夜,睜開眼睛便感覺渾身奇癢無比,這才發現,自己傻乎乎的躺在樹下餵了半宿蚊子,大概數了下,全身至少得有五六十個包。
睡著了沒什麼知覺,可這一醒過來,頓時就有點抗不住了,正像個猴子似的撓起來沒完,忽然靈機一動,將白酒倒在手心裡,在蚊蟲叮咬處抹了幾下,雖說有點火辣辣的蜇痛,但至少不那麼癢癢了。
還是該回房間裡去睡,他想,可一進屋,卻感覺悶熱難當,實在受不了。索性從抽屜翻出一盒蚊香,然後回到樹下,在行軍床邊兒上點燃,自己則重新躺下,拉過被子,繼續大睡起來。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睜開眼睛,伸了懶腰,呼吸著略帶青草味道的清新空氣,感覺神清氣爽,渾身舒暢無比,不由得暗暗想道,這也不錯,省得在市裡面每天都吸汽車尾氣,所謂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逍遙自在,無拘無束,豈不快哉。
翻身坐起,收拾了桌子和碗筷,到房間裡取了物資臺賬,翻了幾頁,感覺實在看不過眼,索性統統撕掉,然後重新按照到貨清單,一樣樣的核對登記,一口氣幹到快中午,正打算弄點吃的休息片刻,手機卻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