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捂住左臉頰,然後是右臉頰。
見她這副樣子,李溯反而戲謔地輕笑:“臉頰不行?”
百里顰被捉弄到惶恐,手掌匯攏,連帶著嘴巴一起遮住,剩下兩隻眼睛緊張地轉來轉去。
他大致也明白自己會錯意,但卻不氣不惱,只覺得她的反應很新鮮。
李溯罷手,作勢退開,卻在百里顰放鬆警惕的瞬間再次上前。他在她跟前停留幾秒,然後撞她額頭。
“臥槽!”她捂住額頭,“李溯你這個——”
他已經走出去,回頭時問:“去廖哥家的診所可以嗎?”
“診所?”百里顰小心翼翼地捏著鼻子,“沒必要那麼誇張吧?”她覺得學校醫務室就能包紮。
“反正要去找冉志。”李溯說。
“冉志因?”百里顰活動著腳腕問,“他怎麼了嗎?”
“嗯,”李溯回答,“他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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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哥的爺爺是老中醫,奶奶是婦科醫生,爸爸是有執照的急診醫生,媽媽是公立醫院的護士。他高考復讀兩次,終於考上農大的獸醫專業,成績一直吊車尾,在能否畢業的危險界限上徘徊。
大三那年,學校組織他們年級去牧場實習。
白天的課程結束後,老師下班回家,少部分同學和助教一起留宿。
半夜時分,助教和部分同學出門去幾公里外的服務社買宵夜,留下值班的廖哥遇上有牛臨產。
母牛的胎水屢屢破開,廖哥和組員膽戰心驚。
就在他們都不敢再繼續拉拽小牛的窘境中,十一二歲的少年靠在門邊,以鎮定的口吻給出指令:“正常,先內診看一下胎位。”
他們忙得焦頭爛額,聽到靠譜的命令時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也沒看清發號施令者是誰就照辦。
“繼續拉。”
“別磨磨蹭蹭的。”
“牛的分娩沒學過嗎?抓緊小牛的腿。”
“用力。”
在小男生的冷靜指揮下,經驗不夠、心智也不成熟的他們總算幫助母牛順產。等廖哥氣喘吁吁回過神來,卻對上少年填充著冷漠的目光。
小學時每年都會去牧場度假的李溯蹙眉,朝未來將會去野生動物園就職的成年人問道:“你真的喜歡動物嗎?”
一瞬間,廖哥意識到自己被看穿了。
同時,也被嘲諷了。
雖然說,最初他的確不喜歡動物,從事這個專業,只不過是為了從醫而已。
進廖醫生的診所時,李溯跟廖哥的父親客客氣氣打了招呼。
廖大夫正在給病人看診,他沒麻煩別人,自顧自取酒精、棉籤和創口貼下來。
“坐。”他向百里顰拋去一個字,隨後坐到她跟前。
處理傷口的時候,李溯做得很輕。她本身沒受什麼傷,於是明目張膽打量他臉上的擦痕。
輕傷的前提下,對長得好看的人來說,破相根本不可能。
疤痕也好,擦傷也罷,出現在精緻的臉上也只是創作現代藝術。原本漂亮到無容置疑的臉,一星半點的傷是平添個性。少年與傷痕組合,加之倨傲的眼神,又滲出幾分罕見的叛逆,反倒比往日還出彩,簡直叫人挪不開眼。
“可能會被老師問。”藝術品忽然開口,李溯說,“到時候——”
“就說在樓梯上摔倒了吧。”百里顰回答。
他動作停頓。
百里顰垂著頭,任由他一下一下清潔自己的傷口:“我不想鬧得很麻煩。”
李溯沒吭聲。
她望著失而復得的手機,和孟修交待了事情經過,語氣漸漸輕快起來:“反正就是群欺軟怕硬的人。放心好了,稍微讓人警告一下,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百里顰,處理非日常的事就像活動手指般習慣。
就好像受傷只是家常便飯。
李溯給她貼上敷料貼,隨後取新的棉籤沾溼,挽起袖子處理手臂上的傷。料理自己,他的態度與對待百里顰時有著天差地別,果斷、迅速,毫不溫柔。
“不會很麻煩的。”說著他手下用力,棉籤惡狠狠壓住傷口,光是旁觀都能感覺到疼,但他的表情卻紋絲不動,像是沒有痛感的人類。
李溯從沒想過自己會為了誰感到這麼不快。
他知道始作俑者是誰了。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到你。”李溯把帶血的棉籤扔進垃圾桶裡。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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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高中生和女高中生臉上覆蓋著創口貼和紗布,紛紛以空空如也的目光看向醫生世家的獸醫。廖哥只能重複剛才說的話:“他回去了。”
“這不是還能走路嘛——”
聽到李溯的迴應, 百里顰詫異地側過頭反問:“他被打到這種地步了嗎?!”
“別說了……”廖哥說, “你們這個年紀,和什麼人起點衝突, 然後有些磕磕碰碰的也正常嘛……”
百里顰一時噤聲。
她傾斜視線。男孩子之間的義氣,她懂得不比他們少, 不過,這事到底輪不到她追究。
她忍不住去看李溯。
他倒是很平靜。
李溯就這麼鎮定如常地點頭,臨走沒忘詢問冉志因付沒付夠費用, 墊了一筆錢才出門。
隔著診所的玻璃門, 百里顰看著男生毫不遲疑從錢包裡掏出鈔票、道謝出門。她靠在門邊, 懶懶散散地開口:“你對冉志因真好啊。”
他看她。百里顰臉上貼著創口貼,軟綿綿地靠在門邊, 白色的窗簾把臉映得更加清晰。她面無表情, 卻沒有兇巴巴的感覺, 只是很可愛。
李溯伸手, 掠過她額間的頭髮, 神情嚴肅,毫無玩笑意味地說:“不該隨便放他們走的——”
百里顰忽然嘴角上揚。
你對我也很好。
她燦爛地笑起來:“已經夠了啦!”
返校以前,他們還去吃了晚餐。
學校附近小吃很多, 百里顰沒吃過幾家, 扭過頭問李溯哪個比較好。
其實李溯也沒吃過幾家。
說出來可能有人不信,除了考試沒如過老師願的問題學生李溯,對外食永遠缺乏興趣, 原因是反正沒他自己做的好吃。
就連他的發小冉志因頭一次看到大佬穿粉色兔兔圍裙時也有點毛骨悚然。不過很快,吃到大佬現拌餡現擀皮現包現做的煎餃時,冉志因也不由得流下熱淚:“你要是女的就好了。”
李溯:?
冉志因感動地將煎餃一掃而光:“那樣我一定搶著娶你!”
校外的餐廳,他是真沒吃過幾家。
但百里顰已經發問,李溯不能不作答。毫無理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上有勝負欲,不肯老實承認自己的知識漏洞,反而強撐面子:“都還行。”
百里顰蹙眉:“這算回答嗎?”
他們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