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都在等待她的這個電話。
28、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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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女洗手間前, 李溯敲了敲敞開的門。
體藝館的洗手間常年無人問津,因此照明失修, 燈光昏昏沉沉不說,屋頂下也一片靜悄悄的,只有水管裡哽咽般模糊不清的響動持續作祟。
沒人迴應, 李溯徑自進去。百里顰正抱著膝蓋坐在洗手檯邊,披風擱在腿上。聽到腳步聲時,她抬起頭來。
今天的她梳了劉海,兩隻眼睛在短短的臉上呈現出可憐又可愛的神色。
“李溯……”她叫了他的名字。
“咳。”李溯說, “羅斌讓宋艾琳回教室拿班牌去了。她手機放在外套下邊, 你一直打過來——”
百里顰呆呆地盯著他,似乎根本聽不進去。
她難堪得要死, 忍不住把臉埋進手心裡:“啊, 丟臉死了。”
因為這樣的舉動, 百里顰也沒看清李溯的表情。只是在十幾秒鐘的沉寂過後, 她感覺得到他的靠近。
李溯在她跟前彎下腰來。
百里顰重新抬起臉, 看到李溯一邊別過頭一邊把一包衛生巾遞給她。
他沒有看她,相反把臉背過去。
百里顰抬起眼睛, 試圖從他隱藏起的那張臉的邊緣讀出些許情緒。
她接過去,稍微吸了吸鼻子問:“你從哪裡弄來的?”
他另一隻手微微撐著地面,說:“跑去小賣部買的。”
“……”百里顰把衛生巾接過去。
“本來想請女生送過來。但是, 跟你玩得好的不在,”他用平靜的聲音解釋說,“我也不清楚, 你肯不肯讓別人插手。”
她其實不需要他解釋這麼多的。
百里顰起身。裙子後頭還沾著血跡,她不想讓李溯看到,於是一路倒退著,以彆扭的姿勢走到廁所隔間裡去。
昏暗的光從頭頂將他照得很陰鬱,看起來像身上落滿了灰塵,又像淋過幾天幾夜的雨。
剛才飛奔去小賣部時,他氣喘吁吁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上找衛生用品。女生用的東西居然有這麼多種類,李溯皺著眉在日用、夜用、棉質、網面中間艱難地選擇,回頭時恰好看到同樣在小賣部買東西的女高三生。
對方本來在偷偷打量他,甚至和同伴竊竊私語想要拍照,結果猝不及防被男生狠狠瞪了一眼。
剛要落荒而逃,沒想到李溯直接朝她們走去。
“幫我挑一下。”他開口。與其說是請求幫助,倒不如說更像是脅迫作業。
百里顰換過衛生巾出來,心裡總算安定了些,但是——
“這個樣子,居然還要上臺,真是糟透了。”她說。
藉由剛才她走路的樣子,李溯大概也猜到了些狀況。
他忽然去拉校服拉鍊。
百里顰嚇了一跳,只見李溯快速脫掉校服外套,露出裡面漆黑的純棉T恤,然後不容分說牽引住袖子,用手臂環住了百里顰的腰。
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把百里顰嚇了一跳,想要後退,卻聽到他說“別動”。
他俯身,她聞到他比旁人顏色淺許多的頭髮間淡淡的香波氣味。李溯是一個時常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但是,百里顰想,他卻並沒有對周遭漠不關心。
他飛快地把袖子收攏到她身前,在金色的連衣裙上打結。
校服外套遮住身後的位置。鏡子裡她的穿著搭配很奇怪,但卻已經擺脫了剛才的難堪。
百里顰怔住,隨後連忙擺手,甚至一時語結:“你的衣服會弄髒……”
就在這時,外面隱隱約約傳來舞臺上主持人的報幕:“接下來請4班的舞臺劇《漁夫與金魚》作準備——”
“你還能上臺嗎?”李溯像是沒聽到她的推辭,只單單這麼問了。
百里顰想了想。
她雙腿到現在還有些軟。另外,例假這種事,尚未發覺的時候或許沒什麼不適,等一意識到,小腹處的鉛墜感便不是時候地襲來。
腰間圍著外套,就這樣上去可以嗎?
萬一搞砸了的話,可以嗎?
百里顰仰頭微笑起來。她一邊給自己繫上披風,一邊露出公主般沒有瑕疵的微笑:“嗯,能上臺的。我這就過去。”
空蕩蕩的洗手間裡,李溯靜靜地注視著她,彷彿僅用目光,就能將她剝開似的。
分明到了要趕時間的緊要關頭,他卻絲毫沒有著急的意思。
良久,他嘆了一口氣。
李溯說了兩個字。
“算了。”他說。
他伸出手,溫熱的手指不小心觸碰到她的脖頸。
李溯毫不遲疑地從她肩膀上把金色的披風解下來,隨即披上肩膀,大步朝舞臺走去。
他沒有回頭,只有金色的披風向身後湧動。
百里顰穿著金色的連衣裙,呆滯地站在原地伸出手。
她望著他的背影,捉不住他,卻又無法抑制住自己想要追過去。
少年像是——
像是某種勇敢的、執著的、閃閃發亮的東西。
像是能滿足所有願望的金魚。
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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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魚!金魚!”
“金魚在哪?”
“輪到百里上場了,她人到哪裡去了?”
幕布後的4班同學們亂成一團,舞臺上的演員們都在拼了命應對狀況,眼看著已經輪到百里顰的戲份,緊要關頭,金色的披風掠過紅色的幕布。
李溯出現在舞臺上時,臺上臺下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正如先前班長所說過的那樣,想要製造話題性,選角很重要。
全校,至少全高二年級,幾乎沒有人不認識李溯。
那個連教導主任都頭疼的李溯,竟然會來參演班上的舞臺劇,而且還是以這副打扮出來的。
他穿著T恤和校服褲,手插在口袋裡,肩膀上繫著金色的披風,就這麼以心情不爽的大佬姿態站在舞臺上,在扮演老頭的同學瀕臨嚇死之際開口。
李溯說:“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媽的!
居然真的好好在唸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