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弟結婚了?”不能夠吧,親弟弟結婚,父母怎麼也會通知她一聲吧。
“過了年就結。”
“那沒結婚,他物件怎麼還來我們家過年?”
“你一個出嫁的閨女,可千萬別管這閒事,你是不知道,你弟媳婦懷孕了,這不今年才到我們家過年麼。”
“他們在城裡買房子了?”弟弟在離家一百公里的城市上班,將來肯定不會回到他們這個農村。
“買了,貸款買的。我和你爸這麼多年在外面打工,攢的錢都搭進去,你弟弟再添點兒,這剛夠首付。”提起自己有能力給兒子在城裡買房子,蘇皖娘頓時覺得自己的灰突突的老臉顯出無限光彩來。
聽到這裡,蘇皖的心往下一沉。
叛逆期的她,為什麼偏偏喜歡上了一窮二白的章環宇,其實多多少少也跟父母有關。
自己的爹孃向來就是這樣,表面上特別開明,對蘇皖是百般地寵愛,表明他們家並不重男輕女,可是等她大了,耳邊聽的就是:趕緊掙錢,給兒子買房子娶媳婦。
這裡面,就沒有提過有關她的一個字。
本來蘇皖還想著,自己現在手裡有兩個錢了,再跟雙方父母借點兒,看能不能趕緊買上個房子,等她有錢了,再把錢還給父母。
剛才聽娘這麼一說,如此看來,父母剛給弟弟買了房子,他們肯定手裡沒有餘錢了。
哎,好像現在都這樣吧。
開明的父母,都是給了女兒無限的寵愛,可是財產卻留給了嘴裡神煩的兒子。
就像她的母親一樣,會在她回家時,給她燉一隻雞表示對她的愛意,但是大宗財產還是給了她的弟弟。
不過,蘇皖又仔細一想,馬上就覺得無所謂了。
人,不能靠父母,畢竟那錢是他們辛辛苦苦掙來的,人家愛給誰就給誰,日子要想過的好,還是要憑自己的雙手去掙,那錢花著才有底氣。
狼吞虎嚥地吃了幾口,蘇皖怕章環宇的後孃挑理,對娘說了一句:“媽,我去章環宇家裡看看。”
“嗯,你趕緊把果果領來我看看,我還沒撈著見我的大外孫呢。”說起這個,蘇皖娘就忍不住用皺褶乾裂的手背擦了擦眼角。
自己這個閨女太犟了,就因為自己當初反對他們結婚,她居然連生孩子這麼大的事,都瞞著家裡。
直到孩子快一週歲了,才打電話回來報了個平安。
其實,蘇皖娘也有她的難處,不是自己多看重兒子,而輕視這個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兒子閨女都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可現實就是這樣,自古男女有別,兒子沒有房子就娶不來媳婦,閨女無論怎麼樣都能嫁出去。
自己又不是多麼豪的人家,那有限的幾個錢,當然要先緊著兒子了。
看著閨女的身影走遠,蘇皖娘趕緊又翻箱倒櫃地找出幾樣水果和零食,預備著果果的到來。
蘇皖離開孃家,拐過幾個衚衕,往章環宇家裡走去。
章環宇的家是四間瓦房,年久失修,院牆上長出的雜草也無人管理,在北風的肆虐中,趁著冬日的傍晚的斜陽,顯得更加破舊。
蘇皖進門之後,見廚房裡冷冷清清的,連個煤爐都沒有。看來他們家的取暖,就靠平日裡每頓燒飯的時候,用柴火灶順便燒燒大炕。
進屋之後,果果坐在爺爺壞裡玩著一個新玩具,看來是爺爺知道孫子要來,提前給他預備好的。
章環宇坐在炕沿上,他的後孃抱著一個小被子坐在炕頭。
幾年不見,他後孃又胖了,整個臉跟脖子連在一起,直達胸脯,看上去像一座肉山堆在炕上。
“嬸~”蘇皖並沒有開口叫媽。
因為他們是一個村的,沒結婚的時候,論輩分她就管章環宇的後孃叫嬸子。
結婚了,蘇皖也不想改口,畢竟章環宇一直稱他後孃為姨,她幹嘛閒著沒事,非給自己認一個娘呢?
“嗯~”王翠花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聲,露出滿嘴的大金牙。
“你脫鞋上裡面坐吧。”章環宇見蘇皖進來,站起了身子,表情古怪。
誰知道還沒等蘇皖脫鞋,王翠花就開始數落開了:“蘇皖呀,你們是坐計程車回來的?你看看咱村,那誰誰誰誰誰……買了了三十多萬的車呢,又誰誰誰……買了七八十萬的房子呢,把自己的父母都接到城裡享福了。”
“哎,我跟著你爸呀,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窮的連肉都吃不起,環宇又不爭氣,進城這麼多年了,還連車都買不起。”
我去!
蘇皖一聽就炸了:“嬸,現在誰家不是全家一起努力呀,你說的那幾個人,人家都是結婚時父母就給買了房子,然後過幾年就買上車了,這有什麼稀奇?再不然,老人去幫著看孩子,年輕人在外面掙錢……”
本來,蘇皖想加上一句:我和章環宇結婚,你們給我啥了?我被孩子累的哭的時候,你們在哪裡?
但看看果果爺爺正低著頭,滿臉傷心和愧疚的樣子,她又把話給嚥了回去。
算了,不惜的跟這個胖娘們一般見識,自己才回來住幾天,別等她走了,這個後婆婆再找果果爺爺撒氣。
蘇皖不想跟王翠花爭這些沒米的糠,可王翠花依然不依不饒……
胖有胖的好處呀,王翠花說起話來抑揚頓挫,中氣十足,胸前懸著的兩個大皮球,也如正被氣筒有節奏地吹著氣,一起一伏。
整個炕,讓她龐大的身軀佔據了半壁江山,坐在那裡頗有氣勢。
“我和環宇他爹受了多少苦呀,才把他給拉扯大,還供他上了大學,人家那孩子每年回家,都最少給父母拿個萬八千的,可他呢,哼,自從畢了業,一共也沒給家裡拿三五千,你說,要這樣的兒子有什麼用?”
蘇皖離自己的後婆婆比較近,一不小心就被她的吐沫星子噴了一臉,王翠花那牙縫裡的臭氣噴面而來,差點兒就要被燻暈了。
“嗯,等章環宇以後掙了錢,讓他好好孝敬孝敬你哈~”蘇皖忍著噁心,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這個後孃,從嫁給章環宇爸爸那天起,就好吃懶做,平時從不下地,也不愛出門,唯一的愛好,就是隔三差五地去趕個集,買了好東西跟她那胖閨女偷著吃。
村裡人誰不知道呀,章環宇從七八歲開始就會自己洗衣做飯了,後孃嫁過來,說了一句時髦的什麼‘男女有別’,就沒給他洗過一片布頭。
沒給章環宇掙過一分錢,沒給他洗過一次衣服,做飯的時候,也大部分是他和他爸爸做。
這後孃的臉還真是大的無邊了。居然舔著臉說章環宇是她養大的。
呸!蘇皖真想噴王翠花一臉。
可想想馬上就要過年了,蘇皖把頭轉過去,對著果果笑著:“果果,你姥姥想你了,咱們去看姥姥吧?”
果果從小就和蘇皖很親,當然是媽媽說往東,他絕不往西,媽媽讓他趕鴨子,他絕不去攆雞。
聽見媽媽喊他,馬上掙開爺爺的懷抱,往炕邊走去。
見蘇皖要走,王翠花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滿嘴的大金牙閃著冷森森的亮光:嘿,可是把這三個玩意兒弄走了。
剛才她好像看見了,蘇皖和章環宇回來可是拿了不少好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