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張了張發白的唇, 問:“你怎麼來了?”
微啞的嗓音劃破雨幕, 猶如一把錘子,敲在裴翊之的心口,鈍鈍的痛。
他利落的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 披到渾身溼透的南夢溪身上, 抬手輕柔的撫去她臉上的瀑布:“我來接你回家。”
再稀鬆平常不過的六個字,聽在南夢溪耳中, 像是一團火, 將她整個人慢慢的捂暖。
她眼角一熱, 很低但堅定的“嗯”了一聲,攏了攏充滿純男性氣息的外套站起來。
長時間保持蹲姿的雙腿, 經受了瓢潑大雨的侵蝕,又麻又僵,讓南夢溪控制不了的往下倒。
“小心。”裴翊之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心跳漏了一拍,口吻七分擔憂三分後怕,“沒事吧?”
“沒事。”南夢溪有些困難的穩住重心,摸了摸愈發混沌的大腦,擠出一個笑,“就是有點冷。”
裴翊之看她強撐著,臉色是不正常的蒼白,水紅色的唇瓣毫無光澤,眸色微沉,手臂穿過後腰,緊緊的鎖住:“要是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
“嗯。”南夢溪乖巧應答,縮在外套裡汲取溫暖,跟著裴翊之的步伐離開墓園。
雨幕連天中,兩人的身影緊緊膠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裴翊之給主臥的浴池放好熱水,讓南夢溪去泡個熱水澡暖暖身,然後去客廳打了個電話。
經過一路的積澱,南夢溪的大腦已是混沌不清了,全身上下痠軟無力。
她脫下.身上溼黏黏的衣服,憑藉最後一點意識和力氣艱難的進入浴池。
四十度的熱水在一秒間包圍住受涼的身體,逐漸將侵入骨髓的冷意驅散。
失了血色的肌膚在熱氣氤氳中開始恢復,身心俱疲所造成的倦意隨之如潮湧來。
“嗯。”裴翊之打完電話,站在客廳朝陽臺望了望。
雨勢依舊很大,猛烈的風颳起強勁的氣流,爆裂在玻璃窗上,綻開一簇簇的冰花。
美麗非常卻又脆弱的能隨時流逝。
見此情景,裴翊之不禁想起南夢溪在墓園“淚如雨下”的模樣,心口最柔軟的那塊地方,被針紮了一下。
他轉過身望向主臥,想進去又怕打擾到她,最終還是坐在了沙發上,端起早已涼透的茶。
四周安靜下來。
牆上的時鐘隨著雨聲滴答滴答的轉圈,奏出一曲沒有調的音樂。
裴翊之一口一口的喝著冰涼的茶,直到茶杯見底,主臥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這不得不讓人起疑。
幾乎是立刻,裴翊之放下茶杯站起身,快步走進主臥,停在沾滿霧氣的玻璃門前。
“南南?”他試著叫了一聲。
幾秒過去,裡邊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裴翊之又試著叩了兩下門,還是沒得到任何迴應後,他直接推開了玻璃門。
一片水霧中,南夢溪躺在浴池裡,腮邊抹了兩朵淺淺的紅雲,睫毛垂下,投影出一片濃墨的黑,整個人一動不動,顯然是睡著了。
只是這睡著不是單純的睡著,似乎有點生病的跡象。
裴翊之注意到這不尋常之處,立即拿了掛在架子上的衣物把人抱出來,心無旁騖的穿好,放到床上蓋上被子,探出手試了試溫度。
微涼的指腹觸到發熱的額頭,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感。
“嗯。”意識微弱的南夢溪低低的喟嘆一聲,感受到這份能散熱的微涼要消失,她本能的抓牢,恢復水潤的唇裡吐出輕如小奶貓的囈語,“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
裴翊之心中一緊,而後眸光泛柔,低聲哄道:“乖,我馬上就回來。”
像是能聽懂話裡的意思,南夢溪輕吟一聲,十根手指動了動,慢悠悠的張開。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自己好像吃了什麼東西,又喝了什麼,還聽到了類似對話的聲音,接著便沉沉的安心的睡了過去。
*
晚上七點。
下了一整天的雨終於停歇。
雨後清新的微風拂過江面,波光粼粼的倒影出京水市的璀璨夜景。
臥室裡,南夢溪動了動眼簾,緩了兩秒,慢速掀開。
濃密的睫毛在臺燈的微光中劃出一道流星,墜入純黑的眼眸裡,點亮了整片星河。
這是哪兒?
南夢溪眨了下眼。
又連著眨了三下,她的意識終於完全清醒,大腦進行正常運轉模式。
閉眼前的一幕幕在如同膠捲一般播放出來。
墓園。
裴翊之。
以及小南瓜。
如果沒有記錯,那一聲,是裴翊之叫的。
她傻傻的提了個根本不可能實現的願望,沒想到,裴翊之幫她實現了。
是巧合?
還是上天不忍心看她失望呢?
南夢溪不知道。
她斂了斂眸,生病中的大腦負荷過度,沒有精力再去過多的思考。
靜靜的睜著眼休養了一會兒,南夢溪動了動身體,習慣的轉過頭要去看時間,一塊長方形的東西卻是從額頭上滑落到枕頭邊。
毛巾?
南夢溪心中詫異,伸出被子裡的手把毛巾撿起來,手指輕輕按壓。
上面留有淡淡的餘溫,能判斷出來是她額頭上的。
但是為什麼要給她用呢?
用毛巾冷敷,不是發燒的人……
等等。
南夢溪緩速運轉的大腦轉過彎,不由自主的把心裡的答案說出來:“我發燒了?”
差不多同一時刻。
裴翊之進來察看南夢溪的病情,發現她怔怔的拿著毛巾,兩步並做一步走到床邊,音色低沉而柔和:“醒了?身體還難受嗎?”
南夢溪循聲抬眸,看著像在墓園時一樣突然出現的裴翊之,靜了一會兒,按照他的話感受了下自己的身體狀況。
“不難受。”她的音色因為發過燒,要比平常來的低,“就是沒什麼力氣。”
裴翊之懸了一天的心落了地,微彎下腰,伸手去試南夢溪的退燒程度。
溫熱的掌心觸到微涼的額頭,刺激的南夢溪閃躲了下。
“嗯?”裴翊之把手停在半空中,“又難受了?”
南夢溪後知後覺到自己反應過了,垂下睫毛定了定神,隨口扯了個理由:“我想喝水。”
裴翊之只當她是生病剛醒,沒有存疑,拿了毛巾挺起背去外邊倒熱水。
看著他走出臥室,南夢溪淺淺的吐了口氣。
沒一會兒,裴翊之倒好了熱水回來,身後還跟了個人。
南夢溪心想怎麼會有其他人在家裡,微眯了下眼,藉著檯燈的微光,看清楚了來人的臉。
“唐醫生?”她叫了出來。
唐少衍把醫藥箱放床頭櫃,揮手打了個招呼:“是不是很意外?”
“沒有,”南夢溪說,“你是醫生,給人看